溫卿笑著望向她“這管理內(nèi)院,就像修剪花枝,要想修的整齊漂亮就得披沙揀金,剪去旁支,可是你想想這花朵管理的再好也會旁支側(cè)出,人性亦然,今兒個我把她們都打發(fā)了,明兒再來一群人,也難保久居其位會生出鬼心思,還不如知根知底拿住她們的把柄,讓她們不敢造次”這些嬤嬤前世都是馬姨娘的走狗,以利相聚,必定以利而散,不足為懼。
“奴婢受教了”
“你是我丫鬟里面最大方得體的,以后還需要你和青凌多多幫襯著”
言下之意便是要重用冬梅,冬梅臉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多謝小姐厚愛”
“今兒怎么半晌都沒有看到春桃?”平日沒事總是跑到她身邊獻(xiàn)殷勤,今日卻連個人影都不見。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過她最近老往院外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可能是貪玩吧”溫卿嘴上那么說,眼神卻閃過一抹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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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時一刻,暗香閣的門悄悄打開
溫卿看見廊下守夜的青凌,放輕了腳步。
今日的她與往時不同,及腰的墨發(fā)用一根玉簪全部挽起,身上穿的是窄袖長袍,下身也換上了褲裝。
她來到院中的空地上,借著掛在廊上微黃的燈光,翻看起黎婧給自己畫的畫。
自從弟弟中毒,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遇到事情除了嘴巧一點,絲毫沒有用處,還需要傷害自己才能保全弟弟,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溫卿從心底里是非??咕艿模笆赖淖约罕闶且赃@種方式存活,她已經(jīng)重活一世,不想如此了。
她那時就蒙生了想學(xué)武功的心思,只是還沒想好該如何做。
赤鄔國雖然不會阻止女子練武,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若是找位男師傅怕會被人非議,女師傅又太過稀有。
思極到這,她下定決心,若是找不到女師傅就先讓黎婧教,不求能上陣殺敵,但起碼能做到自保。
她打定主意便與黎婧通信說了此事,黎婧看過后也很贊同溫卿的想法,便立即寫了幾個練武功的基本招式,讓她先練著,增強一下體魄,等過段時間見面在親自指導(dǎo)。
而且怕文字表達(dá)不清楚,黎婧手繪畫了幾幅畫,溫卿照著畫上的姿勢練習(xí)了數(shù)日,有沒有成果不知道,反正每天是累的要死,渾身酸痛。
她怕有人節(jié)外生枝,造成不好的影響,所以都是早晚偷偷練,但是也沒能瞞多久,很快就讓府里的人知道了。
溫心柔聽聞則是一臉的不屑“女子以身體柔和為美,練習(xí)武功時間一長,身材則開始壯碩,哪個男人喜歡硬邦邦的女子,簡直蠢的可以,她要練便讓她練,她沒有師傅,怎么練習(xí)都是半吊子,繡花枕頭毫無用處”
老夫人雖然沒有責(zé)備溫卿,但是言語里還是不想讓溫卿練武,練習(xí)武功的女子粗鄙,她可不想讓自己的孫女變成市井江湖女子那般野蠻。
溫云天可能算是其中異類,他倒是對這件事情持一個贊同態(tài)度,甚至有時會親自去指導(dǎo)溫卿,還帶著溫卿去校場,當(dāng)然不是外面的校場,而是將軍府里的,溫云天作為武將已經(jīng)習(xí)慣了早起練武,遂在廢棄西南院落建了一個小型武場,經(jīng)常會找?guī)讉€好苗子來武場切磋。
這日溫卿正在武場練習(xí)射箭,她力氣小,把弓拉開都是極其費勁,所以在射箭方面下的功夫比別的都多。
今日溫云天也在,看見溫卿磨起泡的小手有些心疼,遂勸道“卿兒,要不你別練了,這練武實在辛苦,你從小都沒接觸過,現(xiàn)在才練肯定受罪”
溫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在意的笑道“父親你放心,我盡力而為,絕對不勉強自己”說完瞇起眼睛,使全力拉開弓,手哆哆嗦嗦的瞄著靶心。
“拜見大將軍”熟悉的男聲從身后響起,溫卿的手一顫,似是脫了力,弓弦崩了一下,羽箭也隨之掉落!
溫卿眼框微紅,一股寒意溢上心頭。
這聲音太熟悉了,她在枕畔聽了好多年,做鬼都不會忘!
她僵直著背,轉(zhuǎn)過身,盯著這個前世欺騙她多年的男人-陳啟文,
陳啟文此時正值少年,身穿青衣長袍,頭上用竹簪束發(fā),穿的簡譜淡雅,長相俊美清朗,倒是有些出塵之風(fēng)。
陳啟文看見溫卿在這并不驚訝,仿佛早知她在,不過在看見溫卿的樣貌后眼神不由的有些飄忽。
這溫大小姐,長得可比二小姐標(biāo)志多了,陳啟文眼里的驚艷一閃而過。
恭敬的上前行禮“拜見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在這兒,沖撞了大小姐還請見諒”
溫卿冷眼望著面前這個不卑不亢的少年
不知道我在這?
門口守院的婆子看不見嗎?
若是真知理就該找人通報,得到允許再進來,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特意跑過來請罪。
溫卿不愿與他多做接觸,冷淡的說道“無礙”
隨即轉(zhuǎn)身向溫云天道“父親,既然您有事,那我就不在這打攪了,正好今日還沒跟祖母問安,便先告辭了”
溫云天點頭答應(yīng),又囑咐了一句“別忘了給手上藥,小姑娘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多謝爹爹關(guān)懷,爹爹也要注意身體,女兒告退了”說完溫卿便頭也不回的邁步走了。
看著少女纖細(xì)婀娜的背影,陳啟文的心里起了陣陣漣漪,這溫卿的樣貌在京城算是翹楚,而且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長開,若是長成....
大將軍對這位嫡女可真是寵愛有加,若是能把她娶到手,自己以后的仕途可謂是平步青云,有嬌妻陪伴,名利傍身想想便覺得心神激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隱約覺得大小姐對自己有些敵意,他從未見過她,這種敵意從何而來呢?
溫卿回到暗香閣,直到喝了兩盞茶才將自己的心神平復(fù)。
陳啟文能出現(xiàn)在校場,就證明父親很是看中他,馬上就要武舉了,前世這個時候自己早已和陳啟文暗約私期,所以父親也是極力舉薦,讓他一下坐上了正五品上騎都尉,隨后皇帝出巡護駕有功,榮升從三品護軍參領(lǐng),這一路高升可謂是風(fēng)光無限。
青凌見溫卿心情不好,點了安息香放在一旁。
“青凌,最近竹青來過嗎?”溫卿派竹青時時盯著溫心柔的院落,一有異動便來向她匯報
“來了一次,說陳啟文與二小姐的接觸沒那么頻繁了,陳啟文..也不上門找她們了”
青凌不知怎么,提起陳啟文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打心眼里討厭他。
“溫心柔可有動作?”表面疑問,內(nèi)心卻是肯定的,能讓溫心柔與他私相授受,陳啟文一定許了她不少好處,陳啟文若是一段時間不理她,難保溫心柔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小姐聰慧,聽竹青說,溫心柔讓綠芍去小門尋了好幾次,一直都沒見到陳啟文,昨日竟要出府去尋,不過好像被馬姨娘身邊的人攔下,現(xiàn)下倒是沒什么動靜了”
“陳啟文難道是欲擒故縱?在吊著溫心柔的心思?”溫卿纖細(xì)的小手有節(jié)奏的一下一下敲著桌子,心里在思考陳啟文這番目的是為了什么?
忽然她意識到一開始自己忽略的問題,溫心柔跟陳啟文這么久,馬姨娘不可能會不知道,馬姨娘是不可能同意陳啟文娶溫心柔的,那她知道了為何會沒有動作?
“青凌,你去讓錢力打聽打聽,看看陳啟文來將軍府除了校場,還去過別的什么地方?”
“是”見溫卿面色凝重,青凌也不敢怠慢轉(zhuǎn)身快步出去打聽了。
“大小姐安,劉大管事來了”冬梅進來稟告
“請進來吧”
劉管事從溫卿祖父那代開始便一直管理將軍府,這位老管家在她出嫁沒多久便告老還鄉(xiāng)了,那時大將軍長駐邊關(guān),老夫人身體欠佳,馬姨娘已然轉(zhuǎn)正,掌握府里大權(quán),他審時度勢,知道自己以后在府里絕對得不到好下場,便主動請辭,臨走之前,給溫卿留了一封信,信里寫了一些肺腑之言,讓她提防姨娘,和陳啟文,當(dāng)時溫卿還以為他是想在她這撈些好處,才誹謗馬姨娘和陳啟文,現(xiàn)在想想前世待字閨中時,若不是老管家明里暗里的幫忙,自己的鋪子和莊子怕是都要被馬姨娘收入囊中。
她重生之后,便一直想見見這位管家,可奈何老管家兒子生病,告假了幾個月,這最近幾日怕是才回來。
老管家低著腰身走進來,余光審視這位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小姑娘臉上還有些稚嫩的嬰兒肥,但眼里卻淡靜如水,面上帶著如青煙般的絲縷惆悵。
“大小姐安”老管家恭敬行禮
溫卿柔聲道“劉叔不必如此,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怎么能受得起您的禮”
劉林海又是一禮“大小姐可是折煞奴才了,多虧大小姐請了大夫幫我兒治病,不然老夫的獨苗怕是要燒沒了,大小姐大恩大德,當(dāng)?shù)闷鹞业亩Y”
“劉叔,您為我們將軍府殫精竭慮多年,這點小事何必掛懷,還是坐下說話吧”
劉林海推遲幾次,見溫卿堅持便也坐下了。
“大小姐不瞞您說,老奴此次來一是要向您表達(dá)對我兒救命之恩的感謝,二是因為老夫人壽宴將近再加上大將軍聘禮等細(xì)節(jié)需要跟大小姐商討一下”
他回來以后便聽說是大小姐管家,嚇了一跳,馬姨娘狼子野心,別人看不穿,他可看的明白,馬姨娘不愿見他把攬府里瑣事,暗里使了不少絆子,還好老夫人對他很信任,不然怕是不能安享晚年了。
大小姐被她的慈母表象騙的死死的,他以前明里暗里的提示了不少,不過大小姐都不往心里去,他便也不再說了,只暗里保她周全,沒想到此次回府竟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馬姨娘失勢,老夫人把權(quán)放給大小姐,這不由讓劉林海重新注意到這位大小姐的不同。
“劉叔替大將軍府管理外事多年,不管是外面的鋪子還是郊外的莊子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您辦事我還是放心的”劉叔從始至終都沒有被馬姨娘撼動半分,可見心機手段。
劉林海接過冬梅遞過來的茶,放在手里沒有動“大小姐謬贊,可是老奴再厲害也對內(nèi)院之事了解不深,原本是府里沒有夫人掌家,便交給了老夫人,現(xiàn)在這些事情便都交予大小姐打理,過會兒我會派人把將軍府的過往禮單和宴請禮冊一并給大小姐送來,這樣大小姐也可做個依照”
溫卿微笑點頭“那就多謝劉叔了”
“大將軍聘禮一事,老奴覺得…大小姐不便插手”劉林海抬眼見溫卿面色如春,沒有絲毫不耐煩,才接著說道:“大小姐是將軍府的嫡女掌管將軍府合乎常理,但是給父親策劃聘禮這樣的事,我覺得還是不要插手為妙,這樣有損大小姐清譽不說,老夫人那邊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