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為滔天巨浪的溯緣鏡,在祭鐘門樓內(nèi)怒吼沖撞。大家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不免慌了手腳。
特別是慕橫舟,他的顧慮更深一層。
無月之夜,還有被攪亂的氣場,這些都會助長冥靈的氣焰。退魂罩雖然殘破,好歹還能拖延一些時間,不然這些人傷的傷,昏迷的昏迷,要是再被冥靈攻擊,別說到大殿敲開門鐘,沒到畫堂就得全軍覆沒。
可要是沒了息止障,就以現(xiàn)在眾人的狀態(tài),估計摸到鐘之前,外面的形勢都不知道成什么樣子了。
為難之際,后背已經(jīng)被從門縫冒出的水汽濕透。這種刻不容緩的時候,慕橫舟仿佛被推到了死角。
無數(shù)的陣法和符譜在腦海閃現(xiàn),再結(jié)合手上有的東西,終于讓他想到一個辦法。
“只要狠得下心,還真是沒什么做不成的?!彼谛睦锟嘈Γ瑓s不能露出半分。
這時,祭鐘門樓突然大放光芒,好像里面裝了個十五的月亮。整個萬安寺,連同半個西城蜘蛛巷都被照的透亮。
幸虧慕橫舟是背對門樓,才免于暴盲。等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亮度,謹(jǐn)慎的半瞇著眼睛向前看時,只見地上躺著的兩個人:冉童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人形,不過還在昏迷中;從門樓里救出的那個,側(c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倒是流觴,在冉童旁邊半跪著,也正好是背對門樓。
他們四個人,還真是幸運——某種角度來說的話。
“流觴!活著的話出個聲,”他喊道,“我要用你的星子劍?!?p> 流觴以手遮面,緩慢地轉(zhuǎn)過身來。剛才摸到冉童,費了點氣力救治,以至于現(xiàn)在還很虛弱。
“你握不住星子劍,怎么用?”
星子劍不是由任何一種材料煉成,而是流觴運用法術(shù)和自身的修為凝聚形成的武器。運用這種兵刃,自然是修為越高,法術(shù)越強(qiáng),威力越大。但是由于太過消耗自身,進(jìn)而會阻礙修行的進(jìn)度。這也是為什么,流觴想要找一把好劍,替換掉星子劍的原因。
然而,流觴的話并沒有打擊到慕橫舟,他笑說:“那不是更好,給了你一個報仇的機(jī)會。快點拿著劍過來,你得在我身上砍幾刀?!?p> 雖然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流觴還是硬撐著將星子劍凝聚在手中,朝他走過來。此時的星子劍,只有半個小臂長,是名副其實的匕首模樣。
流觴在心底犯嘀咕:“這小子又想出什么歪門邪道?”
慕橫舟后背緊緊貼著門縫,不敢離開半步,見他過來,連忙將右手的袖子擼起來,向他伸過去:“快,在上面畫個十字,越深越好!我需要血!”
高高矗立的祭鐘門樓光芒四射,漆成朱紅色的門窗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水珠,而一身白衣,散著頭發(fā)的慕橫舟,直挺挺的靠在大門的門縫處,向他伸著胳膊。這畫面,怎么看都是一副殉道者的樣子。他到底要干嘛?
星子劍的光刃貼在慕橫舟的胳膊上,白皙的皮膚幾近透明,交錯的血管清晰可見。
“你得先告訴我,到底要干什么?就算無意中殺了你,也得有個自我安慰的理由不是?!绷饔x懸著星子劍,看著他的眼睛嬉笑著說道。
散亂的頭發(fā)被水汽打濕,一縷一縷的遮住了慕橫舟的半張臉,見他難得正經(jīng)的慢聲解釋道:“之前做的封門小陣不能用了,再過一會兒,就會被里面的溯緣鏡沖破。當(dāng)務(wù)之急,要趕緊再做個陣法,將它封住。我能力有限,只能用個自損的法子。先要血祭,然后啟用祀魂陣?!?p> 見流觴還要再問,他馬上說道:“你不必知道來龍去脈。聽我的就好?!?p> “好吧?!绷饔x不是拖沓的性格,既然他已經(jīng)說到這個地步,也沒必要浪費時間在解釋上。
人真的很脆弱,在利刃面前毫無抵擋之力,皮肉被割開,鮮血流淌出來。
流觴看著都覺得疼,不住的抽氣,仿佛疼的應(yīng)該是他一般。
以血為墨,以墨為器。
慕橫舟迅速轉(zhuǎn)身,將血抹在銀絲帶上最后一點金粉上。兩者不可思議的結(jié)合在一起,凝成一個小球,掉落下來。他小心的把小球捧在手里。這就是祀魂陣要用的立陣法器了。
流觴好奇的湊過來,只見一個圓滾滾的紅色小丸子,微微閃著金光。又是他聞所未聞的法術(shù),大千世界果然奇人異術(shù)眾多,不枉走這一遭。
他不知道的是,用人血結(jié)成法器,意味立陣后此人的生命與法陣自稱一體,陣在人在,陣破的話,人也就隨之灰飛煙滅了。
慕橫舟把陣眼選在了門樓里,就用之前牽鎖陣的玄鐵樹枝吊燈,算是廢物利用,而且陣眼在里面,對外面的人影響也小一些。
因為血祭的緣故,祀魂陣的陣氣過于陰寒,會吸引來很多冥靈。加之他打算拆了退魂罩,以此為力建法陣,本身又會對冥靈有克制作用??芍^一舉多得。
“精血流轉(zhuǎn),氣動而神識不散?!?p> 慕橫舟開始用詛咒完成最后的儀式。
“以之為祭,人與陣同為一體。
魔蘇吾祖,且聽弟子橫舟言。
阻隔溯源,困其于門樓之內(nèi)。
以我為祭,結(jié)契結(jié)契無悔之。”
最后一個字還未落地,作為立陣法器的小球,閃著金光在他手上打了個轉(zhuǎn),隨即悄無聲息的融進(jìn)門內(nèi)。
門樓內(nèi)的光似乎弱了一些,拍打大門的浪似乎也輕了很多。
流觴瞇著眼睛屏息以待,他對慕橫舟又有了新的認(rèn)識。雖說,他不知道祀魂陣會帶來什么后果,但是聽到那個詛咒后,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剛剛慕橫舟念的所謂詛咒,其實就是簽訂的契約,而且慕橫舟說的那個意思,分明又是拿自己的性命做籌碼。
到這個時候,他真的有些困惑了。不過是門派的一場相爭,真的至于拿命去做賭注?況且爭斗的結(jié)果還不一定是贏的。凡人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還有,他一直以為慕橫舟是個散漫的,不太負(fù)責(zé)任的性格。想不到危急時刻,竟然能夠犧牲自己,去做一件結(jié)果未知的事情。
“魔蘇?”剛聽到慕橫舟在詛咒里提到的這個詞,好像在哪里見過。是四國傳說里?還是魔物手信里?反正熟悉的緊。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聽一聲慘叫蕩徹萬安寺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