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秋和窮遠(yuǎn)道同時停住,尋聲向外望去。
“掌門,鐘塔,鐘塔……”
“止步!”窮郁左手從背后揮向身前,手過處憑空閃出一條火線。當(dāng)她伸直手臂時,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一把被烈火裹住的短刀。
來者身著素衣,頭頂發(fā)髻上系著一條長長的白綢帶。因跑的太急,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撞到刀尖。饒是這樣,眉毛還是被騰起的火焰燎焦了一段。于是,就聽這位稚氣未脫的小同門,嗷的一聲尖叫,隨即跌坐在地,看怪物一樣看著窮郁。
刀尖猛地下沉,依舊指向白衣小同門。
這時,背后傳來掌門和師傅調(diào)侃的對話。只聽慕掌門笑說:“窮師兄,你總能收到好徒弟?!倍鴰煾祫t是敷衍著:“你的也不差?!?p> 隨后,她又聽到師傅高聲喝令:“窮郁,收刀。莫要嚇到同門。慕天門的孩子可見不得這些。”
“是,師傅?!彼龑⒌断蚺赃呉凰?,火焰便瞬間熄滅,接著反手向后腰一橫,“嗆啷”短刀入鞘。但是,她身前空氣的溫度尚未下降,還是保持著燙手的熱度。
“鐘塔怎么了?”慕掌門悠悠的問道。
白衣小同門猶自在地上打顫,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慕天門的人都這么沒用嗎?到底之前那七次是怎么贏的!”窮郁本就看不上慕門的人,如此一來更增了鄙夷的心思。卻不想來人不過是門中小童,能有多大能耐,再者黑燈瞎火的緊張氣氛下,跑著跑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這么一把帶火的刀,沒暈過去已經(jīng)算是膽子大的了。
她倒是沒想那么多,忍著脾氣,伸腳踢了踢地上的人:“喂,掌門問你話呢!”
聽他喊“鐘樓”“鐘樓”的,莫不是出事了?于是,下意識的向那邊望去,剛才還黑漆漆的地域,現(xiàn)下已經(jīng)被火把和提燈照的通明。顯然有兩隊人馬對峙,一場爭斗瞬息間就會爆發(fā)。
白衣小同門斷斷續(xù)續(xù)的回復(fù),正好驗證了她看到的場景?!坝腥岁J進(jìn)鐘樓,想要敲響叩神鐘。幾位守在那兒的師兄發(fā)現(xiàn)了,就把他們趕了出來。他們,他們還想進(jìn)去?!?p> “你大師兄呢?”慕掌門似乎對這件事并不上心,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思問自己的大徒弟。
白衣小同門想了一下,回道:“大師兄沒上來,應(yīng)該還在原地候著?!?p> “你去告訴他,讓他立即起身去萬安寺。”
白衣小同門本想問,讓大師兄去萬安寺做什么?但看到周圍都是窮門的人,索性就把疑問和唾沫一同咽回肚子里。他跪坐在地上,給掌門磕頭后,便連滾帶爬的向山下狂奔而去。
那個白色的身影還未完全消失在視線,小亭四面的銅鈴忽然響個不停。一股旋風(fēng)驟然生成,將窮郁身旁的提燈卷起撕碎后,便朝著鐘塔的方向沖過去。
“不妙!”窮郁回身時,小亭中的燈光早已熄滅,里面黑的滲人,就算是她竟然連個影子也看不到。
她想也沒想,朝小亭跑過去。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她跑了半柱香的時間,還沒跑到。就算是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有問題了,她停下腳步,反手將腰后的橫刀抽出。刀上的火焰好像從地獄伸出的一只只小手,不斷地向上伸展、抓動。
然而沒有用處,縱使有了火光,連自己腳下的一小塊草地也照不亮。這是陣法?還是妖術(shù)!從什么時候開始中招的?
窮郁努力回想,在記憶里搜尋著不正常的那個節(jié)點(diǎn)。一切仿佛都正常的很,除了……鐘塔!
按照剛才白衣小同門的說法,鐘塔那邊應(yīng)該有過一場撕斗,而山亭距離鐘塔也不過千步遠(yuǎn)。要是尋常人也就算了,這里兩個掌門外加五個窮門數(shù)得上的好手,竟然連半點(diǎn)聲音也沒聽到,這就不大能說的過去了。
可恨自己一點(diǎn)陣法的事情也不懂,平日里總覺得陣法術(shù)法不過就是迷惑人心的手段,只要意志夠強(qiáng),眼睛夠亮,自己絕不會被迷惑。手起刀落,就不信能被障眼法困住。
如今,如今……
她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剛才那個白衣小同門,故意裝出那個樣子,趁著他們都沒在意的時候,下了某種陣法還是術(shù)法。
其實,她這樣想還真是冤枉了白衣小同門。話說白衣小同門慌慌張張的找到大師兄,將掌門留的話報給他聽。
見到慕橫舟猶疑片刻,很快又釋然,無奈的笑道:“我還以為今年逃過去了呢?!?p> 白衣小同門看他往山下走,慌忙抓住他的衣袖,急切的問:“大師兄,我呢,我呢?我干嘛?”
慕橫舟看了看他那雙黑乎乎的小臟手,再看看自己雪白的衣衫,認(rèn)命的把手中提燈交給他,拍著他的腦袋,連哄帶騙的說道:“乖哈,你現(xiàn)在找個地方自己玩去。等到天亮了,就隨便找個人帶你回荒山。記得一定要等到天亮。還有就是,把手松開?!?p> 于是,慕橫舟就帶著袖子上的小黑手印,沿著山路向萬安寺跑去。
山路曲折,他幾乎是一躍幾個臺階的向下沖。從心底里講,他是一萬個不想去。甚至還想著如果偷偷溜掉,應(yīng)該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
每當(dāng)有這類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師傅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總是不經(jīng)意的在眼前晃。
“算了吧!師傅可比里面那些東西嚇人多了!”慕橫舟拍了拍心口,繼續(xù)趕路。
因為趕得太急,在他能看到萬安寺的時候,已經(jīng)喘的不成樣子。耳邊隱隱有歌聲傳來,那是師傅請來的幺女在唱葬日歌。幺女丑陋,卻有一副好嗓子,相傳她們的部族有一種歌謠,由特定的族人唱出來,可以使天地變色。
慕橫舟兩手叉腰,喘著粗氣仰望夜空。黑云滾滾如驚濤駭浪般,在天際間翻騰,看來就是這個作用了。也只有這樣徹底的黑暗,才能助囚冥陣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慕谷,你可要撐住啊。怎么也得等到七個陣都發(fā)動了,再倒下。不然,慕門上下所有的心血,可全都完蛋了?!?p> 而現(xiàn)在,首要的任務(wù)就是,趕緊幫著里面的人,敲響開門鐘。
慕橫舟伸手向前一探,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萬安寺與外界隔絕開來。那屏障就是息止障,也叫長生咒。凡在息止障范圍內(nèi),一切事物停在它啟動的那一刻,時間不再流動。
然而息止障也是有時效的,如今他也無法判斷,還能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