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招待
亭雅院有一處暖閣，早起燒了地籠，閔氏帶著馮昭走進來時，簾子一掀，熱氣便撲面而來。
閔氏帶頭去了外邊的厚斗篷，又褪了鞋子，回身招呼馮昭，“郡主別見怪，當(dāng)時這屋里盤地籠的時候，我就想著，若是只踩在上面到失了這身暖意，如果能想躺就躺，想坐就坐，想靠就靠，再隔著窗戶看外面飛舞的雪花，那一定是件很讓人高興的事?！?p> “如果再能迎著雪花，喝一碗涼涼的酸梅汁，才更讓人高興呢。”
白雅俏皮的沖著馮昭眨了下眼，非常不客氣的將這屋子當(dāng)初改成暖閣時，閔氏說的話，又重復(fù)一遍。
馮昭被逗笑了，“撲哧”一聲，點頭道：“若是所有下雪的地方都能過上這樣的生活，百姓們也就安居樂業(yè)了?！?p> 白雅：“……”
閔氏：“……”
母女倆下意識的看了對方一眼，眸中都有錯愕一閃而過，好在閔氏也是見慣場面的，到是比女兒先鎮(zhèn)定過來，笑容不變的招呼著馮昭，“郡主也像咱們這樣去了鞋子，一會兒靠在毯子上說話。”
閔氏身邊的婆子和白雅身邊的丫頭熟門熟路的蹲下身為兩人換鞋，瓊琚來時雖然不曾備下了鞋子，不過馬車?yán)锓胖谕庑凶咛鎿Q的硬底鞋，雖然不比屋子里穿的軟底鞋舒服，可好在干凈。
她側(cè)身欲吩咐人去取，卻見白雅身邊伺候的丫頭笑盈盈的捧了雙沒上過腳的軟底綢面鑲了小珍珠的鞋子送了過來，“這是我家小姐的，還沒上過腳，暫時給郡主替腳穿?！?p> 瓊琚瞧著那雙鞋的大小，心知郡主穿上可能會不合腳，便笑著拒絕了，“來時車?yán)飩淞丝ぶ魈鎿Q的鞋子，只是剛才下車時郡主怕白夫人和小姐在外受凍，匆忙中，便忘在了車?yán)?，這會兒，勞你在這兒照顧下郡主，我這就去取來?！?p> 這算是意外狀況，出門時，郡主說只帶她一個，她想著左右白家也有跑腿的下人，她不離郡主身，也能伺候周到。
可這會兒……
瓊琚說完話，并沒有直接走，而是挨近馮昭身側(cè)，歉聲說道：“郡主稍候一會兒，奴婢去去就回?！?p> 馮昭并不責(zé)怪的點了頭，囑咐她，“不用著急?！?p> 話雖這么說，可瓊琚卻不想讓馮昭有外間久坐，所以出了屋子，腳下就像生了風(fēng)一般，快速又急切的朝著二門里?？狂R車的方向跑去。
閔氏和白雅這會兒瞧著她們主仆一說一應(yīng)，均都在心里掠過思量，只是現(xiàn)在都不是細(xì)思的時候。
白雅見馮昭沒換鞋，索性自己又重新穿了鞋子，陪馮昭坐在外間等，順便陪著她說話。
“郡主平常都喜歡什么？”
心里一但有了思量，再開口便知道保持安全的距離。
雖然馮昭從始至終都不曾表現(xiàn)的高高在上，可她的作派，又不能讓白雅忽視她骨子里透出來的與眾不同。
白雅說不上這種與眾不同是她自小養(yǎng)成的，還是后來被接到宮里后，一點點培養(yǎng)出來的。
馮昭半點沒感覺瓊琚的舉動給白雅帶來的思慮，只隨口說道：“也沒什么特別的，跟大家都一樣吧。”
這等于沒說。
偏馮昭自己覺得什么都說了。
本來嗎，大家小姐學(xué)的無非就是禮儀規(guī)矩，再有琴棋書畫能聽會辨也就行了，難不成真的樣樣精通?。?p> 她身邊可從來沒有要求她樣樣精通的人。
陶太后對這些雖然精通，可也在做姑娘時，被家里管得嚴(yán)，再有個姐姐頗有才名，她年紀(jì)小，不服輸，所以才下了一番苦功夫。
可后來嫁到皇家，這些東西一不能擋宮里妃嬪的算計，二不能幫她博得皇上的看重，索性，就徹底撒手了。
反正想聽，宮里有教樂坊，若是聽夠了宮里的，還可以從外面請了戲面子過來。
馮昭從小就受陶太后這種理理念的熏陶，再有太皇太后的縱容，可想而知，她口中的沒什么特別，是真的沒什么特別。
她說了真話，可白雅聽進心里，卻又是一番暗自思量。
不過，這會兒所有的思量都只能壓下，她仿佛信了一般，笑著說道：“那郡主一定有很討厭的吧，比如說我?！?p> 她抬手笑指著自己，“外祖父每次見到我，都問我功課怎么樣，偏偏我在功課上又是極沒天賦的，每次外祖父考我都背不下來，以至于這兩年，我竟有些怕見外祖父了?！?p> 這一次，她先說了自己的弱項。
馮昭卻問到了她口中的外祖父。
“閔老先生還是那么精神矍爍吧?！?p> 白雅被問的一怔，完全跟不上馮昭的節(jié)奏，可好在她被閔氏教導(dǎo)的穩(wěn)重不失機敏，撐著臉上的笑說道：“外祖父除了脾氣大些，身體到還好?！?p>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他有脾氣大的資本?！?p> 隨口便能說出嘉安帝在位時，對閔青韞的評價，白雅只覺得這個天，實在沒法聊了。
她說的，馮昭說的，總像是兩條沒有交集的線，各自走在自己的軌道上，難以交匯。
不過，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好奇，馮昭是怎么長大的？
為什么她想的，和她想的，甚至和許多洛城中的官家小姐、貴女們，想的都不一樣呢？
白雅疑惑非常，卻只能贊時壓下。
剛好瓊琚去而復(fù)返，暖過身上的涼意，便蹲下身伺候馮昭換鞋。
閔氏、馮昭、白雅，三人不分尊卑、長幼的圍坐在暖閣里鋪著長絨毯的地上，靠了墨綠色的迎枕，說起了閑話。
有了母親在場，白雅便不再掌握主動，看著母親和馮昭說著四處的民風(fēng)習(xí)俗。
這些話，她以前招待過許多閨秀，母親從來不曾提起，可今天招待康寧郡主，母親仿佛把她知道的，都像家常般講了出來。
能看得出來，馮昭很愛聽。
雖然白雅聽著也挺有興趣，可她還是納悶不已。
馮昭前世對閔氏的印象就很好，知她是帝師閔青韞的嫡女，思想、品德、才學(xué)、修養(yǎng)皆受其父熏陶，雖不似陶氏雙姝那樣名動洛城，可也自有一份風(fēng)骨與美名。
此刻再一聽她隨口道來的各地趣事風(fēng)俗，竟忍不住討要道：“夫人說的這些，都是在閔老先生那本游記上看到的嗎？”
閔氏笑著點了頭，“我出嫁時，父親把那本游記給了我，這幾年，或是父親出門，或是家里的兄弟、子侄出門，或是楠兒出門，都習(xí)慣性的講些外面的事給我聽，我便把這些事，都一一添到那本游記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