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晏君復和瑾瑜在碧湖邊的亭子里乘涼。
“想什么呢?”晏君復彈奏了一曲之后,發(fā)現(xiàn)瑾瑜正在他旁邊,支著個腦袋走神。
瑾瑜聽到被點名了,回過神來,懵懵懂懂地將自己剛剛心中所想說了出來:“陛下哥哥,我想搬到別的宮去可以嗎?”
晏君復聽到這句話,很是意外,但意外之余,語氣中又不知為何又透出了些許慍怒:“給朕一個理由。”
瑾瑜忽略了晏君復逐漸陰郁下來的臉色,說道:“沒什么理由啊,這甘泉宮可是歷代只有皇帝才能住的寢宮,以前我小,需要你照顧,沒人會說什么,我現(xiàn)在逐漸長大了,老住在這里,那幫老頑固如華老王爺之流的肯定會唧唧歪歪。我不想老這么引人非議?!?p> 晏君復忍下心頭的怒火,低著頭,繼續(xù)撫摸著自己手下的琴弦:“哦?你可是聽別人說了什么?”
“沒有,我自己想的。”瑾瑜也聽出了晏君復話語中的不善,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晏君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無名火:“沒人會非議,也沒人敢。你若不想和朕住在一起,今日起朕便搬到偏殿去。在朕親政之前,只有這里最安全,你哪也不許去。朕不希望與你再就這件事討價還價,以后,你還是不要提了?!?p> 晏君復說完,一甩袖子便走了,獨留瑾瑜獨自坐在那里一臉郁悶:“他這是怎么了?說變臉就變臉?!辫ぶ荒芨拐u。
其實晏君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聽到瑾瑜說是想遷居別宮,就是心里一陣酸澀不舒服,空洞洞的仿佛被別人掏了什么一般。
他一聯(lián)想到瑾瑜近日里同晏君清走的近,就更是火大了。總覺的是晏君清對瑾瑜說了什么。晏君清的話何時對瑾瑜這么重要了?竟然可以讓瑾瑜提出這么不合理的要求。其實這要求根據(jù)他們的身份來說,才更合理。他哪里知道瑾瑜的問題,便生氣離開了。不知道生瑾瑜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明明是他讓瑾瑜接近晏君清的,最好想辦法能讓晏君清心甘情愿的留在建安。馬上就要親政了,晏辰也會前往封地,若不留晏君清這個人質(zhì)在建安,晏辰做起事情來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這日晚膳后,晏君復便去書房處理政事。但直到落燈時分,他依舊沒有回來。
瑾瑜左等右等,都沒等來,她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墒氰ひ埠苊堋0凑兆约旱那闆r來看,還是不要找他了,現(xiàn)在狠狠心,也許以后就沒那么痛苦了??墒撬傆X得晏君復誤會了什么,一想到他誤會了,她的心里便悶悶的,特別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比吐血的時候還難過。
玉蘅見天色已經(jīng)太晚了,再一次詢問瑾瑜要不要歇下了。
瑾瑜將手中婆娑了許久卻無法落下的棋子投回棋盒里,小聲自言自語道:“算了,還是睡吧。這時候不狠心一點,以后會更加舍不得的。”這么想著,她便讓玉蘅為自己換了寢衣,在玉蘅退下去之后,她便鎖上殿門,上床,睡了。
雖然以前晏君復忙起來的時候,不回甘泉宮也是常有的。她也也習慣了,經(jīng)常一個人獨眠。但今日,或許是有心結(jié)的原因吧,她睡的十分不安穩(wěn),她的眼睛一直在抖動。
她從入睡開始,便一直在做著令人不安的夢。夢里,她好像長大了,還是她前世的樣子。好像比前世還要大,她和晏君復爭吵著,她好像很傷心,一直在哭。后來不知怎么回事,場景一轉(zhuǎn)便到了一個山崖邊,寂空大師打像自己一掌,晏君復沖過去,擋在了她面前。晏君復噴了血,但嘴角還是含笑的。他撐著最后一口氣求寂空放過她,她本性不壞只是被蒙住了雙眼,等寂空微乎其微的點了一下頭,他卻來不及跟瑾瑜說一句話,就那么去了。瞳孔已經(jīng)渙散了,手也垂了下來,心跳呼吸都沒有了,她拼命的搖著晏君復,“不要啊,你醒過來啊,求求你啊!”邊搖便哭,“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醒過來呀。”
此時偏殿中,晏君復若有若無的摸著床榻上空蕩蕩的內(nèi)側(cè),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便干脆起身來,拿著兵書在看,突然耳朵一動,聽到正殿中瑾瑜的哭喊聲。
他常年習武,耳力本就比常人敏銳許多,再加上他心系正殿那里,一有風吹草動,他便第一個知曉了。他也顧不得披件外衫,只著寢衣便跑到了正殿。他拍打著門:“瑾瑜,瑾瑜!你怎么了?”但殿中卻無人回應,只聽得到瑾瑜的哭喊聲。他便破門而入。
他一進來就看到床榻上淚流滿面,夢魘住的瑾瑜。連忙奔到床榻邊,抱起了她。這時孫公公和玉蘅,和茍婆婆也都聽到了叫聲,匆忙趕了進來。
看到晏君復已經(jīng)到了,他們也松了一口氣。
瑾瑜躺在晏君復的懷中,雖然停止了大喊大叫,但是卻依舊陷入夢魘之中,兩只手攥的異常的緊,眼淚也不間斷地流著。
“瑾瑜,瑾瑜?!标叹龔洼p聲喚著她,卻怎么也喚不醒。
晏君復看到這個情況,便揮手對殿里的宮人道:“玉蘅,你去倒杯水,剩下的人先下去吧,這里有朕?!?p> 眾人應下,紛紛走了出去。
玉蘅此時端了水走近,晏君復沒有接過水,眼睛也沒抬,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為何沒人給長公主守夜?而且朕進來時,殿門還是鎖著的?”
玉蘅連忙跪了下來,但卻沒有一絲慌亂:“回陛下,長公主睡前交代不喜有人在旁,便讓奴婢們都退下了。至于殿門,應當是長公主殿下鎖的。”
晏君復沉默了片刻,不知又想了什么,卻揮了揮手,沒有為難玉蘅:“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玉蘅將茶杯放到了床榻旁的桌子上,便退了下去。
“瑾瑜,瑾瑜?!标叹龔洼p聲喚著,便抱的更緊了。好似感受到了晏君復的懷抱,瑾瑜漸漸安定下來,不似那么激動了,但是雙眼還在不停的留著淚。
“瑜兒你究竟夢見了什么呢?”晏君復自言自語道。
“君復,求求你了,原諒我好不好,我錯了,求你醒過來?!彼牭借ば÷曊f話,便湊進耳朵,聽到了這句。
晏君復意識到瑾瑜喊了什么之后,虎軀一震,后面的他根本沒有聽清,他所有注意力都停留在了那一聲“君復”,不是瑾瑜在外人面前尊稱的皇兄,也是她平時喊的陛下哥哥,更不是她不滿的時候直接喊的你。
這一聲“君復”,仿佛是北晏的禁忌一般,自他登基之日起,便沒有人也不會有人再喊過。這可是皇帝的名諱?。〉钏痼@的不是他的名諱被人喊了出來,而是這一聲“君復”由瑾瑜喊出來,把他們的關(guān)系由兄妹之情直接變的曖昧。雖然是瑾瑜夢中喊的,但他也感覺到了心頭一暖,有什么東西流過,但他怎么抓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