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復(fù)的日常:起床,看瑾瑜,瑾瑜吃飽了,才去上朝。所以自從瑾瑜來了之后,晏君復(fù)基本上朝就再也沒有準(zhǔn)時過,有時甚至直接曠朝。
他下朝第一件事,便是先回甘泉宮,看望瑾瑜。瑾瑜吃飽喝足睡著了他才開始進入春秋殿偏殿,批奏折,或是與大臣商討國事。
有時候還會帶瑾瑜進春秋殿,邊抱著瑾瑜,邊與大臣說話。
瑾瑜一哭,哪怕正在討論的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小皇帝也絲毫沒有停頓地奔過去哄孩子。
“這些事還是交給二叔處理吧?!彼偸且桓甭唤?jīng)心的樣子,便撒手不管了。
以華老王爺和尚書仆射陳飏為首的?;逝纱蟪迹吹交实圻@么癡迷于小公主,無法專心朝政,都憂心忡忡。這根本不是北晏之福而是紅顏禍國??!然后便聯(lián)合起來上書上表,掀起了群諫廢長公主的熱潮。但都被晏君復(fù)以各種方式強制壓了下來。
敏川郡王黨一派自然是樂見其成,希望小皇帝就這么沉淪下去,最好什么也不要管了。敏川郡王雖然還有些戒備,但更多的是認(rèn)為小皇帝在被斬斷林中鶴,這條堅實臂膀之后變得頹廢認(rèn)命了,逐漸對小皇帝戒心松散。若說以前小皇帝沒有弱點,那么現(xiàn)在他有了,便是這個長公主。一旦將長公主拿捏在手里,小皇帝不也是任人擺布么嗎?不過謀大事必須有兩手準(zhǔn)備,逐步瓦解小皇帝的政權(quán)也是要暗中綢繆不可以放棄的。
只有一人,從來不發(fā)表意見,這時皇帝的私事,你們也是瞎操心。這人正是當(dāng)初在大殿上勸解小皇帝還是酌情降公主的王衡。
瑾瑜作為一個混吃等死習(xí)慣了的人,現(xiàn)在又是長公主,更加混吃等死的肆無忌憚,每天就是玩呀玩,躺在床上,躺在搖籃里,躺在晏君復(fù)懷里,開心了笑笑,不開心了嚎兩嗓子,讓大家都忙活起來她就又開心了。
轉(zhuǎn)眼朝陽長公主已經(jīng)要辦四周歲的生辰了。這四年來,凡是牽扯到瑾瑜的事情,晏君復(fù)一律大辦特辦,現(xiàn)在越來越甚,他連續(xù)十來天不上朝也是常有的事情。
上至朝野,下至民間,已經(jīng)把這個剛四歲的小孩子傳成了禍國妖姬。有些民間故事的演繹,甚至把她妖化成吸人精氣的妖精,或者吃小孩來維護自己童女之身的妖怪,現(xiàn)在大人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都用這個。
宮里對朝陽長公主的輿論也好不到哪里去。這個長公主刁蠻跋扈慣了,除了陛下,誰也不怕,連孫公公和衛(wèi)章衛(wèi)景也深受其害,從而對此避而不談。
甘泉宮里的宮女就沒有能呆夠三個月的,總會莫名其妙的消失,或者瘋瘋癲癲的跑出來然后再消失,現(xiàn)在大家一聽說調(diào)去甘泉宮伺候,唯恐避之不及,不幸被選中的,就會先默默的為自己點一根蠟,然后交代好所有的身后之事,再慷慨猶如赴死而去。
生辰這日,一個宮女剛剛為四歲的朝陽長公主換好了禮服,退了下去,晏君復(fù)便進來了。
此時的晏君復(fù)頭戴金龍冠,身著黑底金邊,金線繡龍紋的寬袖長衫,身高已經(jīng)突飛猛漲了一尺,現(xiàn)在他身姿挺拔,丹鳳眼,鼻梁長而挺直,一字唇,沒有表情的時候很威嚴(yán),笑起來的時候很妖孽,紈绔起來更是沒個正形。
他時常在宮里帶著長公主捉弄這個,捉弄那個。陛下自從朝陽長公主入宮之后,性情大變了許多,所以她才被稱為妖孽。
瑾瑜瞥了一眼一身正裝,英姿颯爽,步步生風(fēng)而入的晏君復(fù),沒好氣道:“今日你又有什么計劃?”
晏君復(fù)走到瑾瑜面前,躬下身子,手指彈了一下她的小臉蛋:“你能不能有個小孩子的樣子,不要想這么多?!?p> “像個小孩子?”瑾瑜冷笑了一下,然后伸出雙臂,示意他抱自己。
晏君復(fù)低下身子,將她抱在了懷里,她一被抱起來,就開始瘋狂的蹂躪晏君復(fù)的耳朵鼻子和臉。
“都是你,出去亂散播謠言,把我說的和個妖精似的,你還要讓我像個孩子!我應(yīng)該有個妖精的樣子才對吧!從我出生的時候你就利用我利用我,現(xiàn)在還利用我!說,這次你又給我什么好處?”
晏君復(fù)單手抱著瑾瑜,另一只手將她的小手從自己的臉上拿開,握著。然后親了一下她的額頭:“今日無事,朕真的只是想給你過個生日而已?!闭f完寵溺的一笑,殿中的花都自慚形穢的敗了。
“妖孽,真的是妖孽呀?!辫ご蛄藗€冷顫,順便給了晏君復(fù)一個信你才怪的白眼?!八懔?,管你想干嘛,我的目標(biāo)就是吃好喝好玩好,你不要壞我的興致就行?!?p> 晏君復(fù)無奈的笑笑,“真不知道你這么能說,這些話都是哪里學(xué)來的,我看你比尋常小孩子聰明許多,不如明日開始便給你找個師傅,開始上書房念書吧,也好消消你這野蠻的性子?!?p> “你讓我上書房?你不怕我把你的書房拆了?”瑾瑜騰的就怒了,轉(zhuǎn)瞬眼珠子一轉(zhuǎn),便又訕訕地笑了,摟著晏君復(fù)的脖子,撒了個嬌:“再說我去上書房了,誰留在宮里給皇帝哥哥你打掩護呢?你一出去便是好幾日,沒人掩護你,大家都知道皇帝不見啦,天下還不大亂了?!?p> 晏君復(fù)一聽,裝出的認(rèn)真的表情也崩不住了,瞬間笑了起來:“哈哈,朕說著玩的。朕知道你不喜歡故意逗你的,朕可舍不得把你送到那幫迂腐頑固的老夫子那里讓你挨手板?!?p> “皇帝哥哥最好了!”說完,摟著晏君復(fù)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留下了一臉的口水。
遂即從晏君復(fù)身上跳了下來,抖了抖裙裝,大步朝門外走了出去?!把鐣鸵_始了,我們可別遲到了。”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整的晏君復(fù)又好氣又好笑,他拿出絹帕擦了擦臉頰的口水,然后跟著瑾瑜走了出去。
宴會地址選在了皇宮東北角原本荒廢的碧湖。這個湖由于以前溺死過幾個人,后來逐漸沒人來便荒廢了。瑾瑜有一次拉著皇帝散步,說她喜歡這里的清凈,便隨口讓人把湖填了大半,改種各種竹子,和槐樹,說是自己喜歡吃竹筍和槐花。并且興建了亭臺樓閣,變成了一處景園。陛下大筆一揮取名香竹雪海,專供長公主玩樂,誰都不許靠近。這次的宴會還是竣工后首次使用,大家也沒見過竹海真正的樣子,一個個的都很好奇。
長公主過生辰,按理來說,各位大人是不用到場的,各府女眷出席就可以了?;实蹫榱伺艌龃?,直接宣旨,建安城中四品以上的在職官員下朝之后直接來這里。
園門口守候有很多宮人,為每一個進入園中的賓客引路。
一進竹園中,竹子的清香混著擺滿的盆栽木蘭的香氣,便撲面而來,香氣濃郁但不刺鼻。初進園中,道路細(xì)窄,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一排排的竹子,越往深走,道路逐漸寬了起來,期間會有岔口,岔口附近或有角亭,或有假山泉水,別致縱橫,相得益彰。竹子的密度不高,但其排列順序精妙,致稍遠(yuǎn)一些的景物若隱若現(xiàn)。這一路走來,仿佛路過了興建后的碧湖,仿佛路過了槐林,但好像又什么都沒有路過,只在竹林中行走一般。
士族大家出身的官員,進入園中,看到這精巧的設(shè)計,直呼:“妙哉,實在是妙?!毖胖露皇萑A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道路又越來越窄,路盡頭,到達了宴會舉辦場所。深粉色的綢緞鋪滿了長,寬均十丈有余的空地。綢緞上均勻的灑滿了玉蘭花的花瓣。上面整齊的排列著兩排矮幾供大人們和家眷使用。空地周圍全是開放的玉蘭。
大人們看到皇帝為長公主過個生辰也如此鋪張浪費也不好說什么,一進宴客場所大家都不言不語的。按照自己的品階,找位子依次坐好。
尚書仆射陳飏和華老王爺也已經(jīng)到了。官員中最后入場的是敏川郡王晏辰,他沒有內(nèi)眷,所以,是帶了幼子出席。他本來不想帶的,奈何晏君清在家求了他半天,他拗不過,還是帶來了,這也是晏君清首次出現(xiàn)于公共場合之上。
晏君清的五官和晏辰出奇的相似,就是型號小了一些,俊美清秀。不同的是他父親永遠(yuǎn)是挺直了背,勝券在握的威嚴(yán)。相比較而言,愛笑而跳脫的他顯得更加的不務(wù)正業(yè)。
晏君清一進園子,便掙脫了父親的手,這邊跑跑,那邊看看,對什么都好奇,他從小沒怎么出過門,所以即便自己家也有園子,他還是更喜歡這個。直到晏辰以拳抵唇,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他才像小鳥一樣跑回來。
晏辰和晏君清入座于百官的首位。這時皇帝帶著長公主也入席了。
瑾瑜一身金紅色相間的曳地長裙,外套著雪白的狐皮大領(lǐng)子的斗篷。四歲的她頭發(fā)也梳的一絲不茍。上半部分的頭發(fā)挽成一個尋常的擰璇式的發(fā)髻,下半部分頭發(fā)打散披在肩上。雖然發(fā)髻只以一個金步搖固定,但鳳棲梧桐的步搖也不是誰都敢戴的,而且還是這么盛大的場合。百官看到也不敢說什么,只有華老王爺面露慍色。
晏君復(fù)牽著小瑾瑜的手,一走入主座上,百官便紛紛起身。除了華老王爺和敏川郡王躬身之外,其余人全部都跪了下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恭祝長公主福壽雙全,福澤萬年?!?p> “諸位愛卿平身?!标叹龔?fù)回答道。
“諸位的祝福朝陽在這里謝過了?!闭f罷,便微微一笑,回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禮。各位大臣紛紛側(cè)身,誰敢受公主的回禮呀。一個不小心萬一罷官丟命都是小事,滿門抄斬才更可怕。
瑾瑜也不看他們,也不管他們的表情和在想什么,回完禮便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皇帝也在她之后入座了。諸位大臣和家眷見兩位主人都入了座,也紛紛入席,宴會便開始了。
先是大家紛紛拿出賀壽的禮物,然后是歌舞,或者樂器表演,再平常不過的宴會了,完全按照一般流程舉行的?!半y道我錯怪皇帝哥哥了?他這次真的沒有貓膩?”瑾瑜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普通的宴會,可是不信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