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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妝

第六章 文章立身

凝妝 予望之 3517 2017-02-14 19:37:36

  蕭繹叫人安頓好了程瀛洲,思卿重新替程瀛洲下針。有侍從小聲對蕭繹道:“黃先生很快就能來?!?p>  思卿側(cè)頭問:“是醫(yī)官?”

  蕭繹道:“對,是醫(yī)官?!庇帜贸鲆恢诲\盒打開給思卿看:“這是從前西邊進獻的傷藥,姑娘認不認得?不知是內(nèi)用外用?”

  思卿心想既然有醫(yī)官,你叫我來這里作甚?心里更加警惕起來。她接過藥聞了聞,喜道:“是九轉(zhuǎn)散!若有此物,我又多三分把握。此物內(nèi)服?!?p>  蕭繹聽了思卿的話連忙叫人打水來服侍程瀛洲服下,思卿問得此地儲有冰,又讓取冰給程瀛洲降熱,“有醫(yī)官就無礙了,我先告辭。”

  蕭繹道謝,思卿回禮。兩人走出廳來,蕭繹問:“昨兒鬧了一夜,姑娘可要凈面更衣?”思卿拿起帷帽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不必了,既然程先生無事,我先告辭了?!?p>  蕭繹道:“我送姑娘?!眱扇送庾撸捓[笑道:“還是要多謝姑娘。姑娘日后若有難處,不妨也說給我聽,或可為姑娘排解一二。”

  蕭繹長身玉立,面目清冷,讓人不敢逼視。思卿抬起頭,又垂下頭,覺得根本看不清他云山霧罩的臉。不過思卿感受到了他身上壓人的氣勢——自己作為一個外人窺破了他的隱私,他對自己并不放心。

  蕭繹雖然沒有靠近思卿,但是思卿總覺得他分身出一個面目冷酷的分身在逼近自己。思卿心想他不會以大欺小、把自己滅口吧?想到這里,思卿反退為進,往前走了兩步,貼近蕭繹。

  蕭繹面色一變,忍不住后退一步,宛若被登徒子摸了臂膀的閨門女,思卿不知道蕭繹在想什么,見他變色,愈發(fā)疑惑起來。

  蕭繹想的是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家怎么這般不矜持。

  思卿想的是我就靠近了你幾步,你怎么這般自戀能做出如此情態(tài)。

  兩人不約而同后退,思卿掩飾了一下,率先開口試探蕭繹道:“我果真有難處,講出來,您不會夷我三族吧?”

  蕭繹愣了一下,道:“姑娘說笑了。”

  思卿深吸了一口氣,“我的難處就是我的養(yǎng)父明里是大夫、是林泉隱士,暗中卻是當(dāng)年靖國公、余允和案的漏網(wǎng)之魚?!?p>  逆案?漏網(wǎng)之魚?蕭繹微微顰眉。

  有侍從跟上來,被蕭繹揮退,思卿繼續(xù)說:“我在南邊長大,如今想回南邊去,葉秀峰不允,還用‘揭發(fā)我養(yǎng)父是逃犯’來威脅我,要我留在葉家?!?p>  思卿慢慢斟酌著將這一席話說了,看向蕭繹,“能幫我么?”

  蕭繹仍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面容像玉,又像堅冰,讓人探不出他的任何心思。只聽蕭繹輕聲追問:“葉姑娘的養(yǎng)父是誰?”

  思卿道:“我的養(yǎng)父——我喚他作伯父,姓傅,諱臨川。人皆道他是終南名宿,長于千金科??墒撬麖那斑€有一個名字,喚作陸淵。并且他還曾用舊名,與靖國公案中的頭號逆犯余允和有頗多唱和。余允和案發(fā)后有本集子就是傅伯伯做的序言。當(dāng)年案發(fā)后,傅伯伯運氣好,棄了陸淵這個名字,金蟬脫殼?!?p>  思卿看著蕭繹,蕭繹面無表情:“余允和案?這位傅老先生收養(yǎng)葉姑娘的時候,知不知道葉姑娘你的身世?”

  “當(dāng)然不知道。我出生后被我那便宜老子葉秀峰扔在灘涂上,傅伯伯把我撿了去,并不知道我父母是誰。今年夏末傅伯伯去外省給舊友瞧病不在家,我那便宜老子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我,誆我說他病得不成了,讓我回京看看。我一心軟,回到京里,才知道原來是被誆了?!?p>  蕭繹聽到這里終于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心知葉秀峰把女兒誆回來十有八九是想塞給自己為室。只怕葉秀峰不僅想讓女兒進宮為妃,還做著葉家出一位皇后的美夢。

  看著眼前這位貓兒似狡黠又跳脫的葉家小姐,蕭繹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冷肅的面容更加凝重。

  思卿可不知道蕭繹想到了什么,她想起自己曾給養(yǎng)父傅臨川留了信,恐怕信早已經(jīng)被葉家人毀了,養(yǎng)父未必看得到。大半年找不到自己,養(yǎng)父如今不知道怎樣焦急。

  因見蕭繹沉默不言,思卿斟酌著又道:“我曾聽聞,熙寧十一年,湖南錢撫院曾將竟陵派詩稿作為逆書呈上,意欲再掀大案,陛下曾駁斥此書稿不過‘引古人之精神’而已。料想當(dāng)年檄文之事鬧得沸沸揚揚,皆非陛下所愿?!?p>  她今日又聽沈浣畫說起敬王誣陷仁康皇太后之兄靖國公謀逆的事,心道今上只怕不僅與端敬二王政見不合,而且對炮制靖國公、余允和案的諸位宗王殊無好感。

  蕭繹忽然問:“葉姑娘從江南來,怎么看靖國公、余允和謀逆之事?”

  思卿答:“我怎么看,有什么要緊?”靖國公可是蕭繹的親舅父,他自己的親舅父“謀逆”,他卻來問思卿這個與靖國公府毫不相干的人怎么想,也不知他想試探思卿些什么。

  蕭繹面色陰鷙,只聽他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個人有個人的難處?!?p>  思卿見他面色不善,恨不得拔腿就跑,于是道:“我該回城了,給我一騎即可?!?p>  蕭繹望著眼前的思卿,她恰立于曲橋的末端,經(jīng)過昨夜得奔波,發(fā)絲有些凌亂,但是有結(jié)珠網(wǎng)巾罩著,倒也隨性好看。她玉色的披風(fēng)隨風(fēng)輕輕曳動,和著背后的疊石翠竹,就像是一張絹本設(shè)色的美人圖卷。

  蕭繹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道:“葉姑娘說的事,我知曉了。我的難處,看來姑娘也略知一二?!?p>  他被太皇太后和諸位宗王壓制多年,太皇太后逼死仁康皇太后,又說仁康皇太后的胞兄靖國公謀逆,這事情事涉內(nèi)廷爭斗,蕭繹作為仁康皇太后之子想來在此事上有很多為難之處。

  思卿聽了頷首。

  “姑娘離不離京,奉不奉養(yǎng)你的養(yǎng)父,那是葉家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但是這位傅先生的事,姑娘既然開口,我當(dāng)盡力而為。若有消息,便告知姑娘。只是——姑娘就這樣將這件事抖出來,置你生父于何地?”

  “我不說,您就不會去查?”思卿回首一笑,“您為什么就帶了幾個隨從出城?為什么遮遮掩掩不想叫人知道?端王府的人為什么敢圍追您?您定然有不欲為外人所知的事。這位程先生身手這么好,必然已經(jīng)看穿了我的路數(shù),您對我這個外人難道不會起疑心么?起了疑心,不會派人去查我養(yǎng)父之事么?與其讓您去查出來,不如我來告訴您,不是么?”

  與自幼相識的沈氏兄妹不同,思卿對蕭繹來說,不過是個不相干的外人。被一個不相干的外人看到隱私,若不殺她滅口,蕭繹必然會對她剖根究底。

  蕭繹聽完了不覺含笑道:“姑娘通透?!?p>  思卿道:“謬贊了,不是通透,只是想自保罷了?!?p>  蕭繹叫人護送思卿回城,思卿婉言謝絕,蕭繹亦未堅持,目送她戴著帷帽策馬而去。

  思卿下了南山,往前走了一陣,見路邊有半畝方塘,于是翻身下馬,作勢要投水,斜里忽然竄出兩名蕭繹的親衛(wèi)上前去阻攔。原來蕭繹還是暗中派了親衛(wèi)跟隨她。

  思卿見此也不好再多說,只能當(dāng)作沒看見,一進城,二人立刻就消失不見了。

  思卿孤身進城,忽然想起昨天是自己回京以來第一次出府門,嘉國公府在哪兒她都不知道,于是只好一邊走一邊問,半晌才找到嘉國府前的街道。沈浣畫早已經(jīng)派了人在角門等著,便有人從角門出來引她進去。

  思卿第一次來嘉國府,好奇地張望,沈浣畫急于知道蕭繹有沒有對思卿表露什么,又不好開口,于是問:“老程如何?”

  思卿答:“我同他們上芷園,程先生后來沒再燒起來,應(yīng)該無礙,我便接著辭了出來。那一位已經(jīng)去請大夫了。”

  思卿一夜沒睡,此刻有些恍惚,趔趄了一下,沈江東卻一臉急切望著思卿,“你的傷沒事吧?”他還記得思卿昨天被劃傷了胳膊。

  思卿蹙眉,“一點兒小傷而已。”

  沈江東一迭聲讓請大夫,思卿道:“傳揚出去反倒是不好了,我不要見大夫。阿嫂,給我件衣服換換?!?p>  霞影來領(lǐng)思卿去沈浣畫舊居換衣服,沈江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思卿。思卿一走,溫柔的沈浣畫忽然盯著沈江東看。

  沈江東道:“怎么了?”

  “阿兄,”沈浣畫不豫,“你可是有婚約的人。父親說過,江家阿姊,你永不可負。”

  沈江東掩飾道:“你這說的哪兒跟哪兒啊。”

  “你心里明白?!?p>  “我心里不明白?!?p>  這時思卿推門進來,“什么明不明白?”

  沈浣畫一愣,“這么快就換好了?”

  “就換了一件外衫?!?p>  沈浣畫和他兄長商議好了怎么編排葉府被殺的仆從的去處,又和思卿從嘉國府乘車回葉府去了。菱蓁打門上接到她們姑嫂兩個,不禁長長舒了口氣。

  翌日端王以有刺客的名義下令搜查西山眾多親貴別業(yè)之事就被傳得沸沸揚揚,朝中紛紛彈劾端王專橫。葉秀峰曾問沈浣畫:“那日端王府的人也去葉府別業(yè)了?你們怎么說的?”

  沈浣畫道:“去了,附近的宅子據(jù)說端王府的人都去過了,怎可能落下咱家?他們要搜,我們就讓搜了。我兄長在,端王府的人很是客氣,最后什么也沒搜出來,還不住道歉?!?p>  葉秀峰這才放下心來,又問起老管家。

  沈浣畫勉強說:“老管家見有人去,還以為是要抄家,嚇得險些昏過去。他年歲也大了,一個人看宅子看不了,公爹放他莊子上養(yǎng)老吧,他那侄子在莊子上還能照應(yīng)他?!?p>  葉秀峰隨口說:“也行,你去辦罷?!?p>  沈浣畫這才松了口氣。

  中間端王妃下帖子請,沈浣畫去了端王府,回來笑道:“端王府那兩起子人和王爺王妃道你傷了人,王妃惱了,說他們就會欺負小姑娘?!?p>  思卿奇道:“她倒是好心,反護著我?!?p>  “端王妃和你同宗的,就是咱們不大往來。不過族里姑娘若有閑話,對端王妃自己也不好,所以她護著你?!鄙蜾疆嬢p飄飄地說。

  正說著,嘉國府來人傳話道:“公爺說咱們府上表姨太太要來,請姑奶奶回去坐坐。”又說,“姨太太帶了個姑娘來,和姑奶奶府上這位姑娘一般大,請葉大姑娘也去,可以一處頑的。”

  沈浣畫道:“我知道了,這就去?!?p>  思卿道:“那我就不去了罷?”

  沈浣畫搖搖頭:“阿兄有話說,你也去罷?!?p>  兩人坐車到了嘉國府,沈浣畫下車就對她兄長道:“表姨太太八百年不來了,她家姑娘許了忠勇侯次子也有十來年了,幾時又添了個和思卿妹妹差不多大的姑娘?”

  沈江東看著思卿對沈浣畫道:“你幾時變得說話這么嗆人了?我找個借口讓你回來,你還能不明白?”

  思卿插口道:“舅爺這話什么意思,這可不關(guān)我的事。”

  說著沈氏兄妹并思卿進了內(nèi)間,霞影菱蓁守在門外頭,沈江東劈頭就說:“端王抓到刺客了,你知道么?”

  沈浣畫大驚:“難怪公爹問我端王搜沒搜葉家別業(yè),怎么回事?葉家……”

  沈江東連連搖頭:“你別慌,我沒說完,端王找了個替罪的罷了?!?p>  “是誰?”

  沈江東徐徐說:“是西山大營的一個都司,這個人妙啊,是何相家生奴仆的兒子,官兒是捐的。”

  “?。克袣⒍送醯膭訖C?”

  “他的妻叫端王妃的內(nèi)弟給搶了去了,懷恨在心?!?p>  “怎么又把端王妃扯進來了?”

  沈江東意味深長道:“誰叫端王妃和你公爹同宗?”

  沈浣畫一陣惡寒:“端王是不是失心瘋了?這是要做什么?”

  沈江東冷冷道:“看你公爹和何相斗個你死我活唄。太皇太后這一向又不大照管,還不由著端王鬧去?!?p>  “那怎么辦?”

  “這人還有一宗妙處,他的官兒,是小敬王薦的。原來從前何大學(xué)士叫家下送給小敬王——老九兩個美人兒,老九一高興給這人的兒子薦了一個官兒。這事自有老九去和端王說話,我告訴你,你要有數(shù),近來小心些,別說漏了話?!闭f著深深看了沉默不語的思卿一眼。

  因為思卿始終不開口,沈浣畫和思卿從嘉國府回葉家的路上,沈浣畫覺得十分奇怪,于是問:“好妹妹,你怎么一直不說話?”

  思卿道:“我沒聽明白,端王、老匹夫還有何適之都哪兒跟哪兒???”

  沈浣畫嘆了口氣說:“先帝亡故前,今上年稚,為防同姓宗親不軌,先帝遺命家父與今上舅父靖國公顏敬修輔政。早年嘉靖二公都是異姓勛臣,且支持清算藩田,我父與顏家伯父輔政后與以敬王、端王為首動輒“祖宗家法”的宗親不慕。兩派相互制衡,此消彼長,倒也太平無事?!?p>  “后來呢?”

  “后來不曾想沒多久我父病歿,阿兄承襲爵位,他襲爵時尚且年幼,便無力和宗親抗衡。勛臣失去一臂,一時間讓宗親占了上峰。未久老敬王病重,本以為老敬王一死,宗親也失一臂,兩方恰好持平。然而老敬王死前又算計了靖國公顏敬修,誣陷靖國公府謀逆,靖國公府大廈忽傾,靖國公的胞妹仁康皇太后也憂憤而歿。至此,先帝扶起的新貴陣營全軍覆沒。太皇太后和今上見勢不好,又扶持兩位出身尚可的文臣入閣拜相,制衡親貴。這二位新政大臣便是先皇后的叔父何適之和我公爹了?!?p>  思卿問:“小敬王排行第九?他不是和端王一氣的?怎么還去給何相的人說話?”

  沈浣畫一笑:“老九才十六歲,三哥常說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恩怨,從前的老敬王的事與小九無干,小九和他父親一向不對付的。”

  沈浣畫口中的“小九”小敬王蕭紆此刻剛從端王府出來,端王沒有出府送這位侄兒,自坐在書房半晌沒有言語。

  門簾一動,一位身著盤金錦繡裙子的美人兒裊裊娜娜走進來,媚眼如絲請安道:“王爺。”

  書房里侍候的小廝叫了聲“七娘子”就退下了。

  端王還不到知天命之年,但是老態(tài)畢現(xiàn),似乎久病不愈,面色發(fā)青。他轉(zhuǎn)頭看著自己的得力幕僚道:“你來了?”

  “妾不明白,王爺為什么這么做?”

  端王冷笑:“我得找個臺階不是?”

  “這臺階不穩(wěn)當(dāng)。小敬王出面了,您……”

  端王輕笑:“我就驢下坡,反正證據(jù)不足?!?p>  七娘子輕整云鬢:“您這么做,太皇太后怎么想?”

  端王沉默了半晌說:“不管太皇太后怎么想,叫何葉鬧起來,我在一旁看樂子,不好么?”

  回府隔了近一個月,八月節(jié)前后沈浣畫才敢進宮,這日回來忽然叫思卿隔日同自己往宮里去。

  思卿本無封誥,進不得宮??缮蜾疆嬜杂壮鋈虢校侍蠛投ò操F太妃都極疼她。沈浣畫進宮時說起自己這位剛剛回京的小姑,定安貴太妃便說要見見思卿。思卿本一萬個不愿意去,求沈浣畫道:“好人,好姊姊,你就說我病了,我不去了罷。”

  沈浣畫自然不依,三房四房蘭字輩的堂妹們又輪番來向思卿反酸,抱怨沈浣畫偏心思卿,思卿被這群嬸子堂妹一激,才答應(yīng)沈浣畫同她進宮去。

  思卿打定主意進宮就裝憨,頭一次進宮頭也不抬四顧,只管盯著領(lǐng)路黃門的腳跟走路。

  進了頤寧宮行了大禮,太皇太后和定安貴太妃倒是都很慈和,也沒人問起她在南邊的事,撿些家常說著。

  思卿抬頭偷覷,只見這位素以鐵血手腕聞名的太皇太后戴著金絲冠兒,穿花青百子緙絲大衫、玄色妝花裙子,看起來只是個尋常的華服老嫗。一旁的貴太妃卻是一身素打扮,月白縐髻,只在杭羅褙子外面加了一件閃緞比甲,面相很和善。

  沈浣畫時不時接話湊趣,思卿垂頭微笑一言不發(fā)。頤寧宮里焚得檀香味道太重,她只覺得腦仁兒發(fā)酸,對殿中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倒是一身素衣的定安貴太妃拉著思卿的手不放,與她一只羊脂玉鐲兒。

  “你這樣喜歡葉家丫頭,就收作閨女罷。四丫頭嫁了,靜悄悄的。多個閨女,也熱鬧些?!碧侍蠛鋈恢^定安貴太妃道。

  沈浣畫聽了忽然松了一口氣,便向定安貴太妃眨眨眼睛。定安貴太妃端起茶盞來飲,微不可見地點點頭。思卿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別扭著不知如何稱呼,小黃門便進來稟報:“陛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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