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西斜,躲在操場角落里呆坐著的柳眉看著西邊的天空,初冬的季節(jié),下午不到五點鐘天色已經將要暗下來,風愈發(fā)的冷,眼淚被吹干了,只是看著偌大的微弱的紅通通的夕陽似乎靜止般的掛在半空。
一個人翻過操場角落的圍欄跳了進來,悄無聲息的坐在她旁邊。
“還哭?”聲音就這么陡然響起來。
沉寂在虛無中的柳眉嚇了一條,轉頭看,是馬上。
“你怎么在這兒?”她驚訝的問,她一直覺得馬上是個不同常人的人,他不合群,不上課,不玩電腦游戲,經常獨來獨往,但是人緣仿佛倒是不錯,至于他平時都在干什么,大家都覺得是個謎。
有點像中學時代的柳眉,又不太一樣。似乎看愛西方小說,卻不看名著,只找一些犄角旮旯的文學來讀。加上外貌倒也風流倜儻,吸引了不少女生注目。
柳眉對他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倒偶爾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惺惺相惜,似乎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那種惺惺相惜。
“路過,看到一個現代版林黛玉在這臨風垂淚,探探究竟”,馬上坐在柳眉旁邊的空地,腳隨意的踢著眼前的石子,似笑非笑。
柳眉藏身的角落在操場的西南角,圍欄南邊是一幢宿舍樓,除非從學校外面的馬路經過才會看到,不過她并不吱聲。
“一個人呆會兒而已”她低頭看眼前被馬上踢來踢去的石子。
“唉,作為北方人,帶我去吃點北方特色吧“,馬上踢踢她的腳。
柳眉看看他,男生就是這么奇怪,這么冷的天,都只穿件襯衣,難道身體里藏了火爐不會冷?
“可是我對濟南也還不熟啊”,柳眉低聲說。
“對吃的,總熟吧?”馬上陡然站了起來,“走走走,天都黑了,還在這傷春悲秋的,吃頓好吃的,什么都好了!”。
柳眉無奈,也站起身,書包背好,“那就去學校西門吧”。
“走著!”
兩個人慢悠悠向西門走去,操場空無一人,柳眉不想說話,心里還惦記著即將踏上火車遠行的人。
馬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他五官算是英俊,但個子中等,而且瘦,所以和柳眉并排走起來,倒是一點壓迫感也沒有。
“今天和你一起上課的,是男朋友?”
“??????不知道,應該不算是吧”。
他奇怪的看她一眼:“那就是中學同學”。
“對!”
他繼續(xù)往前走,看著馬路兩邊高而茂密的梧桐樹,“也許有一天你發(fā)現,你喜歡的并不是那個人,而是想象中的幻影,摒棄了所有的缺點,保留了所有的優(yōu)點,并不斷的擴大和美化,再加上始終不得,所以,你就永遠,不能忘!”。
柳眉心里似被重物擊打,一瞬間又有些生氣。
“你很了解我嗎?”她停住腳步,語氣生硬起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如果你不懂我的過去,就沒有權利評判我的現在!”
莫名的生氣,非常的生氣,他憑什么說喜歡不是許墨而是想象中的人?她是真真切切只真心喜歡過、喜歡著并將依舊喜歡下去那個人啊!
馬上盯住她因為陡然升起而發(fā)紅的臉,還有下午因為哭泣而紅腫的眼睛,心里似乎默默談了口氣。
然后一秒鐘后,語氣輕松起來:“好好好,我不評判,不評判?,F在去吃飯,快點走,萬事吃飽為原則,開心最重要!”。
瞬間柳眉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她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心情有點不好!”。
她看看手腕上的表,已經將要五點鐘。
低下頭,默默地走出學校,右手心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閃亮:已上車,不用擔心!
屏幕又閃:我會給你寫信。
接著閃:寒假來找你,一起回家。
柳眉看著,眼睛又酸又澀,眼淚和笑容一起迸發(fā)出來。
她始終覺得,和許墨,就像云中虛無縹緲,把握不住,似乎天涯咫尺,又似乎咫尺天涯。
只回一個字:好!
然后把手機丟進包里,轉頭咧嘴笑,“墻頭馬上,請你吃烤串吧!”
燒烤似乎是濟南這個小盆地的夏日特色,室內室外都熱火朝天,現在雖是11月,夜里的氣溫已經降低,但是路邊仍然有不少吃燒烤喝啤酒,熱火朝天談笑風生的人。
兩個人在學校西門五十米遠的地方,叫7-11的燒烤攤,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書包一丟,柳眉沖著馬上笑:“唉,我要喝酒!”
馬上咧嘴一笑:“準了!老板,來三十串,二十板筋,一打啤酒”。
柳眉坐在小板凳上傻笑,這是除許墨之外,她第一次和別的男生一起吃飯,也是平生第一次,喝酒!
幾分鐘,老板端著托盤,拉著長長的尾音:來嘍!
“開吃!”
“開吃!”
不能不說燒烤成為當地最有特色的小吃是有它的理由的,路邊煙熏火燎的煙火氣息,陌生人圍成一圈大聲談笑,微冷的空氣都被驅散的無影無蹤。
柳眉放開心里的結,啃著美味的羊肉串,喝著微微發(fā)冷的啤酒,一杯接一杯,竟然也不會醉。她笑著鬧著,看著對面來自中國幾乎最南方的男孩兒,此時看起來溫暖無比的臉,額頭上微微滲出的汗,他們聊西方文學,聊授課老師,聊彼此喜歡做的事情,原來共通之處如此之多!
不知覺間,兩個人面前已經橫七豎八擺了一堆簽子和空酒瓶。
“喂,柳小眉,看不出來你酒量真不錯啊!”馬上拿起塑料杯碰了一下柳眉的杯子;
“是吧,我這潛力大大的”,臉蛋已經紅通通的女孩兒目光炯炯,毫無迷離醉態(tài),“可能是遺傳,我爸喝酒特厲害,我媽也特厲害,所以我也特厲害,嘿嘿!”。
“那以后我們經常來喝?”
“好嘞!”柳眉又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一打啤酒被兩個人喝的光光的,馬上喝了一多半,柳眉也有四五瓶。
坐著不覺得,付完帳準備起身回學校,一站起來,一陣冷風呼的吹過來,柳眉腳底下一個踉蹌。
“哎哎哎,小心小心,大小姐!”馬上慌忙來扶。
笑嘻嘻的女孩一甩手,跺跺腳站穩(wěn)腳跟,“沒事兒,腳有點麻,我們走吧!”
看看表,已經晚上將近九點了。
不知不覺,時間最怕不知不覺的流逝,過去了,沒有了,再也回不來。
兩個人歪歪扭扭的往學校走。
“喂,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酒哎”,柳眉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腳步保持穩(wěn)定。
“真的?那你太厲害了,我從初中就開始偷偷喝了。我爸媽工作忙沒時間管我,就溜出去和同學偷喝酒”,馬上雙手舉起來,沖著天空,哈的大聲吼一了一嗓子,“我自由了!”
“嘿嘿,自由了!”柳眉也舉起手,“我也自由了!”。
兩個人笑著小跑起來。
馬上的目光灼灼,看著這個喝了酒姿態(tài)放松的女孩兒,莫名的覺得心疼。
有一種隱隱的默契在他們之間的空氣里流動。
回到宿舍樓,男生宿舍在一樓,女生宿舍在六樓,03級最開放的一點就是男女混住,所以不存在宿管問題。
進入宿舍樓就是馬上的宿舍,他站在門前,她站在他面前。
兩個人都笑嘻嘻。
“再見,墻頭馬上”,柳眉重重的揮手。
“再見,柳眉如煙”,馬上輕輕仰頭。
柳眉轉身向左走去,她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追隨。
消失在左拐的樓梯上,她的眼淚終于再也忍不住滴落下來:許墨,此時的你還在火車上穿梭在陌生的風景里,奔赴你的歸屬地,總是錯過的我們,未來,會不會有未來?
打開宿舍門,兩個女孩都在,看著柳眉紅腫的眼睛和一身酒氣,過來圍住她,你一言我一語的問“眉眉,你今天一天都去哪了?還沒下課就消失了?現在才回來?”
“你去喝酒了?和誰喝酒去了你?也不告訴我們一聲,這都幾點了”;
“沒事吧你?”
“沒事沒事啊,晚上我和班草喝酒去了”,柳眉故作無意的轉移了話題。
“班草?哪個班草?”王圓把臉蛋湊過來。
柳眉一笑,呼的湊到王文臉前,“是你的上班草啊!”,說完書包一丟,“我洗漱睡覺了,同志們,散啦散啦!”。
她腳步虛浮的去洗手間洗漱,卻沒看到背后的王圓已經有點變黑的一張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