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杏花吹滿頭

　　開學之后，她偶爾才在學校里和奚言打個照面，然而也并沒有什么交談，奚言的笑容有些淡漠疏離，葉蓁蓁見到他這個樣子，以往掛在嘴邊的甜笑也變得有些牽強。就在葉蓁蓁以為他們開始要慢慢變得陌生之后，某一個周末的晚上卻突然接到了奚言的電話：“葉蓁蓁，明天有空嗎？我?guī)闳€地方！”

　　“奚言師哥，你很沒有禮貌哎，人家過年給你發(fā)短信祝福你美夢成真，你連句謝謝都沒回，消失了這么長之間，突然就跳出來跟我說帶我去個地方？”

　　“沒辦法，我爺爺一向不喜歡這種團圓的日子，就帶我去美國做復查了，走的急，就沒來得及通知你，我現(xiàn)在這不是獻殷勤向你賠罪來了嗎？葉大小姐！”

　　“那我得看看是怎么個賠罪法了。”

　　“我還給你買了好吃的巧克力呢，包您滿意！明兒一早我就去接你，你要在家乖乖的等著我?！?p>　　“一言為定！”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奚言就到了，葉蓁蓁手忙腳亂的拿好媽媽特意做的點心，就匆匆忙忙上了車。她睡眼惺忪的問：”師哥，去哪?。窟@么早！“

　　“帶你到B市去踏春！”

　　車子大約行駛了5個多小時才到達B市的景區(qū)，一下車，葉蓁蓁看見不遠處被一層淡淡的粉紅色縈繞，就興奮了起來，迫不及待的拉著奚言一路走一路鬧。

　　和煦的陽光，剛好打在或全開或未開的粉紅色花瓣上，偶爾有風吹來，撒下一些花瓣，就隨著清風一路繾綣下去，葉蓁蓁眼睛亮亮的，高興極了：“師哥，這地方可真美，你怎么知道這里的？這些都是桃花嗎？”

　　奚言看著在眼前雀躍的葉蓁蓁，也不自覺的微笑了起來，陽光剛好照在他俊美的臉上：“這里，我很早之前就來過，不過這不是桃花，是杏花。”

　　“哦。這大約就是韋莊筆下的‘春日游，杏花吹滿頭。’吧，哈哈?！?p>　　“‘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p>　　葉蓁蓁剛想開口，卻突然好想意識到了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師哥語文學的不錯嘛。”

　　“可是后面兩句我想不起來了?！鞭裳酝蝗粨踉谒媲?，濃黑的眉毛下烏亮的雙眼里都是葉蓁蓁的倒影。

　　葉蓁蓁躲閃著眼神，又故作輕松的回了句：“是嗎，我也想不起來了。”然后想從奚言身邊走過去，剛邁開腿，就被奚言用力抓住了手腕。

　　“不過是句詩罷了，你躲什么？”奚言的眼神瞬間冷到了冰點。

　　“我什么也沒躲呀……是真的記不得了。”葉蓁蓁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想甩開奚言的手，可是奚言偏偏不放。

　　“春寒料峭，我們還是回家吧?！?p>　　奚言低下了頭，沉默了許久，才慢慢放開葉蓁蓁的手，幽幽的說道：“那邊有個千年古剎，既然來了，就看完再走吧?！闭f罷，連看也不看葉蓁蓁，邁開那雙大長腿自顧自的朝著寺廟的方向走去。

　　葉蓁蓁滿腹心事的望著奚言的背影，默默的跟在后面。

　　寺廟香火旺盛，游客眾多，角落里零散的開了些玉蘭花，粉紅色的顧盼生輝，淡黃色的淡然怡人，葉蓁蓁站在一棵樹下，閉著眼睛，微微抬起頭，感受著溫暖的陽光，亦如當年在學校老槐樹下恣意的樣子。她告訴奚言，玉蘭花也是她喜歡的，但是他們所在的城市里卻是極少見的。

　　然后兩個人就在寺廟后山的茶室里沐浴著陽光，相視而坐品茗，仿佛剛才的不愉快都不曾發(fā)生，享受了一個清淡平和的下午。

　　傍晚時分，兩個人準備下山回家，奚言說他要去洗手間，讓葉蓁蓁等他一下，然后就在山腳下，橘色的黃昏中，奚言笑臉盈盈的讓葉蓁蓁伸出手心，送了她一掌心的玉蘭花。

　　葉蓁蓁瞬間被這甜蜜包裹的幸福擊中，天邊那橘色的夕陽好像變成了軟軟的棉花糖，一直甜到了心底，紅著臉接過了那甜美的花朵。

　　回家的路上，葉蓁蓁睡著了，不知不覺的靠在了奚言的肩上，奚言的俊臉上略微有些幸福并驕傲的牽了牽嘴角，往葉蓁蓁那邊坐了坐，送近了自己的肩膀，就任由葉蓁蓁靠在肩頭。

　　韋莊的詩:“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v被無情棄，不能羞?！比~蓁蓁回到家后，反復的念叨著這首詩。對于奚言，她承認自己‘縱被無情棄，不能休?！墒钱斔鎸裳缘臅r候卻還是沒有自信，奚言今天問她詩的時候，她不回答，那種失落，葉蓁蓁看得真真切切，還有那捧掌心的玉蘭花，是她多心了嗎？難道他也知道這種只有女生才會信的故事？或許，會不會，奚言真的有那么一點點喜歡她？

　　被這種矛盾又甜蜜的心理纏繞，這晚葉蓁蓁失眠了，而她卻不可能知道，同樣難眠的還有奚言。兩個人各懷心事，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天空微微發(fā)亮，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葉蓁蓁就帶著自己的大黑眼圈，騎著自行車出門了，她想了一夜，覺得有沒有林詠姍的存在，奚言到底喜歡誰，似乎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就是自己，是無論誰都無法取代的自己，于是決定要給奚言一些回應，不見得得到解答，只要日后想起來，能留下一些美好就足夠了。故而她在人生里面第一次逃了課，滿城市的尋找玉蘭花，要趕在黃昏時分回送給奚言。

　　可惜A市本就比B市還要寒冷，沒有什么古剎，玉蘭花更是稀有，但是她下定了決心，就走訪了每一處玉蘭花存在的可能，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在某個街邊的茶莊門口，見到了一樹羞著臉未全然開放的白色玉蘭花。

　　葉蓁蓁壯了壯膽子走進茶莊，里面正在焚香煙霧繚繞，一個中年男子正在品茶，她張了張嘴，有些羞怯的跟老板說道：“老板，你好！”

　　“你好，小姑娘，需要點什么？”

　　“老板，實在不好意思，您門口的玉蘭花，可否借我摘幾朵？”

　　“哦？你要這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