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客棧二層的走廊上,便只剩下蕭祁與景容二人。
朝陽的金色的光輝透過參差不齊的梧桐樹杈椏落在蕭祁身上,映得他愈發(fā)眉眼如畫,不可方物,鑒初怔怔地看著他,只覺那一瞬間,自己的心都漏跳了一拍——她知道,她動心了,只是,只是,她怎么敢期望呢。她抬眼望去,正對上蕭祁望向她的澄澈如水的眼眸,她慌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心中悲涼頓生。若是在從前,她是自信配得上他的,從前的她,論樣貌,雖不算得上傾國傾城,卻也是有沉魚落雁之姿,論家世,她是鎮(zhèn)遠侯府尊貴的嫡女,論才情,她能歌善舞,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只是如今,她還有什么呢?那張如夜叉一般的臉嗎?那招人追殺的身世嗎?也許,那場災(zāi)難唯一沒能抹去的,便唯有她的才情了罷。
只是,那又如何呢?她誠然有才,他又何嘗遜色?她曾聽他深夜吹簫,一曲驚鴻,如金石相擊,絕世出塵;她曾見他隨手執(zhí)筆,一筆一劃,剛勁有力,皆是游龍之態(tài);她曾聞他信口吟詩,便是雋永飄逸,清新典雅。她所見的,已經(jīng)有這許多了,只怕他的所有,還不止于此吧。
更何況,他的俊逸的五官,他的著手成春的醫(yī)術(shù),他的溫潤敏慧的天性,以及,以及他神農(nóng)谷傳人的家世,他該有更好的女子與他相配吧。至少,不會是她。她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了,像阿祁這樣美好的男子,不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卷進來。而她,也不配擁有這樣美好的人,這樣美好的感情,自那日起,她就不是自己了,更不用說為自己而活了。鑒初愈想愈悲,不覺紅了眼眶,她只得將頭埋得更低,不欲蕭祁見著,卻不妨一個趔趄,險些失去平衡,虧得被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扶住。
她抬眼,便見蕭祁看著她,眼里充滿擔憂。
她見他朱唇輕啟,她聽見他一迭聲地說:“阿初,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紅了?是客棧里頭住著不舒服嗎?我替你把把脈?!?p> 她剛要拒絕,蕭祁的手已經(jīng)搭上了的她的手腕,她猝不及防接觸到他的溫度,只覺心頭一軟,手腕便不覺輕輕一顫。
幸而蕭祁一心聽脈,不曾察覺。
她趕忙調(diào)整了心緒,強迫自己壓下了那些心思,只是由著蕭祁把脈。
只聽蕭祁語道:“脈短而促,起伏緩而蒼白,是謂悲脈?!?p> 鑒初心中一驚,有著心事被戳穿般的惶恐,果聽蕭祁關(guān)切地問道:“阿初,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鑒初有些慌亂,面具的臉龐早已漲得通紅,另一只手緊緊攥著的衣角已有些濕潤。
幸而此時,一扇客房的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一位郎君走了出來。
只見他:
長睫低垂,半遮半掩丹鳳眼;劍眉輕揚,將開未開睡龍目。著一身絲繡丹紅袍,單掩龍虎身;穿一雙漆染墨黑靴,偏行獅虎步。一支碧玉簪挽起墨玉絲,一條芙蓉錦帶束著麒麟腰。生一副紈绔子弟相,懷一顆普濟天下心。
不知來者是誰,替鑒初解了一時尷尬。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