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不曾窺,漫野荒沙葬墳冢,英雄氣,仰首揮劍嘯西風。
在那廣袤無垠的沙漠盡頭,緩緩走來六個身影,他(她)們拖著甚是乏累的身軀,面容上的憔悴和滄桑訴說著此行的不容易,光滑白嫩的臉龐上滿是泥垢和污漬,但并未有人去注意這些,生存,早已讓他(她)們習(xí)慣了風沙的打磨,和心魂的孤寂。
“儒辰王子,還有多遠?。俊鄙驖黹g蠕動,可是嘴里還哪有水漬,就連嗓子眼都干燥的能慪出火來。
“快到了。”拓跋儒辰的嘴唇已經(jīng)滋起一層白色死皮,不過他自小生長在這里,再加上身體早已被錘煉的固若頑石,所以他倒是變成了除玄道風以外,在這個隊伍里身體狀態(tài)最好的一個。
拓跋儒辰已經(jīng)不記得是第幾次回答了,而他(她)們也樂此不彼的問了一遍又一遍,好似這樣可以慰藉自己,得到肉體和精神上的滿足。
“你們是兄長和姐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咱們不必講究那套虛禮?!蓖匕先宄胶鋈幌氲搅耸裁?,轉(zhuǎn)頭對身后的人兒道,其意自然是指那令人拘謹?shù)姆Q呼。
“儒辰,如果我沒有記錯,翻過前面的沙丘,再往前穿過一片林子就到了吧?”玄道風似笑非笑的看向身側(cè)的拓跋儒辰,只是面容愈發(fā)顯得憔悴。
“恩。”拓跋儒辰扛著戰(zhàn)斧,硬是從鼻腔里吭哧出一個字眼。
“師兄去過?”龍嫣然聽出了其中的意思,現(xiàn)今看來大漠國一行,應(yīng)該不至于無功而返,想著嘴角不禁一咧,只是下一刻立馬發(fā)出“呲”的一聲。
玄道風和拓跋儒辰肩并肩地走著,聽到龍嫣然的問話,他也不轉(zhuǎn)身,只是點了點頭作為回答,好像對于他們,每多說一個字就會多流失一分氣力。
“好累,腿都開始打顫了,真的受不了了?!边@時,從身后傳來一個極為不和諧的聲音,轉(zhuǎn)身望去,原來是和沈濤一起走在最后面的林紫栩,她此時已然一屁股癱坐在了沙地山。
“師妹,再堅持一下,你沒聽師兄他們說馬上就到了嗎?!蓖翘煅臏S落人,所以才顯得格外親切吧。
“我也知道馬上就到了,可是腿就是不聽使喚兒了?!绷肿翔蛘f著還伸出雙手,握起拳頭朝著雙腿重重地捶打起來,“讓你不聽話,讓你不聽話?!?p> 這邊正說著,玄道風已經(jīng)來到了她的面前,看了眼,他便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林紫栩,過了一會兒,“上來?!痹瓉恚里L的主意就是背著她走完接下來的路。
“不,師兄?!绷肿翔蛐闹懈袆拥耐瑫r,也極為不愿意讓玄道風背自己,倒也不是說心存芥蒂,相反,高興還來不及呢,只不過心中感激的同時,也怕累壞了他,畢竟大家到了此時,都已是筋疲力盡,仿若走在懸崖的邊上。
“上來?!毙里L強勢的又說了一遍。
“兄長,要不還是讓我來吧?!蓖匕先宄揭驳纛^走了回來,畢竟他現(xiàn)在的體力可以說是這群人里最好的。
“不用,你在前面開路就成?!?p> “我自己能走?!?p> 就在這些個人爭執(zhí)不下,各執(zhí)己見的時候,一個聲音把他(她)們喚了回來。
“你們看那是什么?”沈棟指著他們走過的路,只見那里現(xiàn)在沙塵彌漫,好像刮起了大風,不對,這風刮便刮了,怎的感覺還那么妖嬈,你看,這可不是嗎,還在打圈呢。
幾人從進入沙漠開始倒還真未見過那么大的陣仗,現(xiàn)在都是伸長了脖子,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玄道風和拓跋儒辰面面相覷,他們是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沙塵暴,大家快走?!?p> 這邊拓跋儒辰說著,另一邊玄道風眼疾手快,一把拉過林紫栩,將她背在身上,一行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拼命往前面跑去。
與其在一個人成功的那刻去打探他的底細,倒不如在他面臨絕境時去瞧一瞧他的反彈能有多高。
作為一名真正的強者,生死之間方能頓悟,潛力也只有置之死地才能激發(fā)出來,脫胎換骨,更上一層樓的頂點,取決于你自己對自身的壓榨能達到一個什么樣的程度。
拓跋儒辰恨不得扔了手中的戰(zhàn)斧,這一大堆鐵疙瘩要是擱在平日到還不覺得,可是此刻這分明就是在拖后腿。
玄道風背著林紫栩,恨不得自己能長出一對翅膀,在第一時間逃離這里。
“我的個天吶,這還哪是沙塵暴,分明就是龍卷風啊?!鄙驖陉犖榈淖詈竺妫粗砗笞阕闶當?shù)成年人高的龍卷風,不禁咽了一大口口水。
他轉(zhuǎn)頭,咬緊牙關(guān),雙手握拳,有節(jié)奏的一前一后搖擺起來,撒開了腳丫子就跑,他已經(jīng)感覺到腦后涼颼颼的,身上的衣服都在向后飛舞,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在拉扯著他。
“大家堅持住,跑過前面的沙丘就立刻臥倒緊貼在地。”拓跋儒辰頭也不回,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啊…”
只見沈濤雙手雙腳拼命地揮動著,只是整個身子不進反退,而是在一點點的往后移動,在沙漠上留下一整行拖曳的痕跡。
整個人居然有了一種要飛起來的感覺,要知道這在平日里是求之不得的,可是于此情此景碰到這種遭遇,實在是天要亡我。
“你們快走,走啊。”沈濤的雙腿已經(jīng)漸漸地脫離地表,他也希望有人能夠去救他,他還年輕,他不想死啊,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或許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真正經(jīng)歷死亡的籠罩,一個人才能想明白很多用一輩子都沒能看透徹的事情,因為此時,沈濤放棄了掙扎,最后看了一眼同行的伙伴,然后張開雙手,閉住雙眼,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來啊。”沈濤發(fā)誓,這是他從出生到現(xiàn)在最勇敢的一次。
嗯?沈濤的身體本來是在緩緩遠離沙地的,可是突然間卻是往下一沉,他陡然睜開了雙眼。
“弟弟。”沈棟縱身一撲,雙手抱住了沈濤的雙腿。
“哥?!?p> 一個男人會懼怕死亡,可是真正懼怕的是心魔,他恨,恨的不是天道不公,而是自己沒能做出一番成績,如果他一定要離開這個塵世,去往極樂世界,那最不甘心的,是自己沒能為親人留下一筆財富,還帶走了他(她)們的淚水。
生死之間,才能真正看清一個人的本心,才能真正知曉你最愛的那個人是誰,那個你離開還想最后見一面的家伙或者丫頭。
“哎…”
“噗…”
玄道風尚未反應(yīng)過來,林紫栩伸長了手臂,整個人向下倒去,當她整個人撲倒在地,雙手緊抓著沈棟的雙腳時,玄道風在這股力的順勢下也轉(zhuǎn)過身,左手往沙地中一拳頭打下去,右手抓住了林紫栩的腳踝,也不管是否會弄疼了人家姑娘,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手。
然后龍嫣然也是縱身一撲,左右手分別抓住了玄道風的兩只腳。
接連幾人連成一條線的力量固然強大,可是龍卷風也不容小覷,尤其是越來越近的巨大風暴。
“拼了?!痹诠砜蘩呛康纳硥m暴邊緣,好像還能聽到一些些模糊的聲音。
就在幾人四處張望的時候,一柄斧頭的淡淡灰色越來越烏黑明亮,就像一匹黑馬,朝著幾人飛馳而來。
就在眾人不明所以的同時,那柄戰(zhàn)斧長長的桿子就已經(jīng)插入了沙地中,只留下一片斧刃,顯得甚是詭異。
接著就看到一個身影往這邊跑過來,然后整個身子微傾,直到趴伏滑移到龍嫣然腳后,雙手也是抓住她的腳,唯一的區(qū)別是拓跋儒辰的雙腳緊緊地夾著戰(zhàn)斧露出的那塊玄鐵。
“你們干什么啊,快走啊,不然我們就要全部死在這兒了?!鄙驖钡亩伎煲蘖?,雖然心中感激涕零,但是他也不希望這些朋友為他而死。
能看到的,是六個狼狽不堪的人兒,以及向著風暴飛去的僅剩下的幾株草藥,一些瓶瓶罐罐…和那堅韌的生存意念。
羽子舞
君不見,鬼見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