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夜會鄔終別院
亥時未過,江寧府東,閑云山莊里,旁子瑜院中,一向喜穿白衣的他卻是換上了一件黑衣,花聽雙站在他旁邊,面有憂色,“師兄,我與你一起去吧。”
旁子瑜微微搖頭,“師妹留在山莊便好,我一個人來自比較自由,何況,鄔終別院不是等閑之輩能夠闖入的,我此去,也只是探探罷了,不會強求。”
花聽雙抿唇,“可是鄔終別院……”
旁子瑜面上一頓,依舊搖頭,語氣之中帶著不自覺的無力之感,“鄔終別院并非龍?zhí)痘⒀?,何況過了這么久了,我想楚帥早該知道會有這么一日,當(dāng)年程叔叔與護國將軍并稱大晟雙劍合璧,時值多事之秋,他此舉,是掩護之意無疑?!?p> 花聽雙想起今日護著程錦的時候,看到她背后的鳳凰花圖案,如今再回想,仍覺得有片刻的不真實,只微微搖頭道,“若非是親眼所見她背后的鳳凰花圖案,我還不敢相信,她就是當(dāng)年被告知已經(jīng)溺亡在瀾江的語兒,許是太小,我對她已然沒有了眉目上的印象,只記得她背后那朵鳳凰花……”
旁子瑜溫笑,“你與語兒在一處的時候,也不過才五歲,不過比語兒大了幾個月而已,自是沒有多少語兒的印象了,所以,不會見到她的時候,心中想起往事歷歷,可師兄比你們年長,語兒還在藥王谷的時候,我已有八九歲,自會記得語兒的模樣,程錦,看起來已有十五六歲,年齡上與語兒的年齡相符是其一,相貌上雖是長開了,但言笑晏晏之間,卻是還有一些有小時候的語兒的痕跡……”
頓了頓,旁子瑜面上升起一抹惋惜之色,“只是不知,她為何沒了記憶……”
花聽雙神色之中有一股恍惚與疑惑,卻是輕點頭,“師兄小心。”
旁子瑜只點頭,而后再收拾一番,瀟灑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鄔終別院外墻上空,旁子瑜的身影尚未踏進(jìn)跨進(jìn)別院,便已經(jīng)被關(guān)元攔下來。
關(guān)元自是認(rèn)識旁子瑜的,“子瑜公子是江湖聞名的謙謙君子,何時也做起梁上君子的事情?!?p> 對于關(guān)元暗里的諷刺,旁子瑜卻也不勉強進(jìn)去,只退開了身子,落在鄔終別院的院子外邊,“閣下好身手,能與楚帥身邊一等高手對招,是在下榮幸?!?p> 關(guān)元依舊一身冷然,“夜深了,鄔終北苑不是子瑜公子該來的地方,若是打擾了元帥休息,只怕不好,子瑜公子若是有事趕路,可往別處而去?!?p> 旁子瑜站在離關(guān)元一仗遠(yuǎn)之外,只道,“可在下心中有些許疑惑,楚帥卻不得解惑,在下只能自己來尋求答案了?!?p> “子瑜公子怕是找錯了地方,此處怎會有子瑜公子需要尋求的答案?”
旁子瑜唇角依舊帶笑,“聽聞程姑娘做客于鄔終別院,在下與程姑娘是好友,料想程姑娘會給在下答案?!?p> 關(guān)元不為所動,“既然子瑜公子知曉程姑娘是鄔終別院之客,何以這般魯莽?”
這般咬文嚼字之下,關(guān)元一介武夫,已經(jīng)是為難更是客氣。
可旁子瑜卻是有心硬闖一般,見著關(guān)元不為所動,百般推辭,只足尖一點,往上而去,大有硬闖之勢。
旁子瑜多年行走江湖,自是武藝傍身,而關(guān)元能夠成為楚睿身邊的一等高手,自是不遑多讓,只一瞬間,兩人便在鄔終別院的上空過起了招數(shù)。
鄔終別院周圍有隱衛(wèi),即便沒有關(guān)元,只怕旁子瑜也不好進(jìn)入,關(guān)元冷聲,“子瑜公子最好不要勉強。”
“在下不勉強,能與楚帥身邊的一等高手過招,是在下的榮幸。”
旁子瑜依舊這句話,話語之間,兩人之間的招式卻是更快更猛了,旁子瑜伸手矯健,關(guān)元更是行動迅速,在鄔終別院的上空,目力極好的人方可隱隱見到那隱于夜色中的兩道迅猛的身影。
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在兩人猛烈的相互攻勢之中,底下方才響起一聲冰涼的聲音,“深夜時分,子瑜公子就是這般闖入本帥的院子?”
楚睿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原本還在鄔終別院的上空打得熱鬧的兩人,便極有默契退開,分站兩邊,旁子瑜站于楚睿兩丈之外,關(guān)元自是落在了楚睿的身后。
“深夜來擾,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旁子瑜面上坦蕩。
楚睿眼神冰涼看著旁子瑜,方才轉(zhuǎn)身,“請子瑜公子進(jìn)來?!?p> 旁子瑜面上清朗,黑夜之中,身著黑衣的男子,少了一分儒雅,卻是多了一份貴氣。
——
第二日,程錦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她只覺得自己近來起來的時間越發(fā)晚了,看著外邊的光亮,至少已經(jīng)是辰時,可她卻未起身,依舊坐在床榻之上,昏昏沉沉。
寧兒在聽到程錦屋里有動靜之時,便端著盆子進(jìn)來了,“阿姐,你起來啦?”
她未曾覺得程錦近來越發(fā)起得晚有何不妥,總之也不過是一日拖著一日,一點點賴床便是了,何況,程錦還有賴床的基礎(chǔ)呢。
程錦嗯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卻是聽著寧兒無意道,“昨夜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原本還是睡著的,卻是聽到了幾陣奇怪的聲音?!?p> 程錦卻是被寧兒無意的話吸引住了,“哦?什么聲音?”
寧兒本就不放在心上,“我也不知,大概是野貓吧。”
程錦皺眉,鄔終別院哪里來的野貓,瞇了瞇眼睛,倒也不再多問。
只寧兒一邊給程錦穿戴衣服,一邊道,“阿姐背后的圖案好奇特,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
程錦卻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背后有一朵綺麗的紫色鳳凰花的圖案,昨夜回來之后,寧兒還對她身披男子的外袍感到詫異,后來見她被劃破的后背衣裳和背后的胎記,更是詫異。
當(dāng)然,程錦的詫異也不亞于寧兒,對此,她還對著鏡子鉆研了許久,越是看越是覺得自身有著許多詭異之處。
這時候聽起寧兒再次提到,程錦神思不知飛往了哪里,只瞇著眼睛,“或許,我身上還有許多等待挖掘的好東西呢。”
她語氣悠悠,這么說的時候,似乎將自己的靈魂與身體分裂開來,讓寧兒一身的汗毛都有了升起之意,“阿姐……”
寧兒語氣之中尚有擔(dān)憂之色。
程錦回頭看她一眼,笑道,“小丫頭,怕什么?!?p> 寧兒吐吐舌頭,“只要阿姐還是阿姐,我就什么都不怕。”
程錦看她面上全然的依賴與信任,面上的笑意在轉(zhuǎn)身的時候已經(jīng)降了下去,她還是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頭,也許永遠(yuǎn)不會知道她最心心念念的阿姐,已經(jīng)換了一個人了。
楚睿的院子之中,陸遠(yuǎn)將桌上未用完的早膳收拾了下去,可尚未收拾好,門邊便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鐘先生?”
陸遠(yuǎn)微微驚愣,畢竟,鐘隱極少在一早的時候出現(xiàn)在楚睿的院子里,這位與元帥有多年交情,情比兄弟的年輕人,一項只鉆研醫(yī)術(shù)。
不過見著鐘隱跨步進(jìn)來,陸遠(yuǎn)倒也明白地拿著東西退下了。
楚??此坝惺??!?p> “程姑娘是醫(yī)者?!辩婋[淡淡而言,似是沒來由。
楚睿抿唇,不語。
鐘隱繼續(xù),“修遠(yuǎn),程姑娘其實很信任你?!?p> 楚睿皺眉,“何意?”
鐘隱眉目清朗,一雙眼睛雖是看不見,卻是似乎還是能夠抓住楚睿的方向一樣,溫潤的面孔直直朝著前一刻眼眸依舊犀利的人,淡淡道,“別的我不再多說,只怕你日后后悔。”
雖是這么說著,卻依舊是將一瓶青色的瓶子放在了楚睿面前的桌子上,不再多言,又是起身離開了。
唯有楚睿,卻是看著桌子上的藥瓶子,若有所思。
昨夜與旁子瑜的書房之中的密談,直到后半夜方才結(jié)束,有許多事情,他明白的。
這個張揚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