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若想活,要強
楚睿眼底的情緒,在程錦一句毫無情緒的話中,瞬間破碎。
踏雪與白馬不知是否感受到了此時此刻兩人之間氣氛的變化,已經(jīng)悄然分開。
程錦的語氣太過篤定,篤定到楚睿能以為自己所有的計劃,都與程錦說過一般。
楚睿沉默,不語,可他不語,其實就是默認。
程錦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情緒,兩匹馬兒還在往前走著,程錦口中出來的話語不緩不急,她目視前方,月光披在她身上,似乎有一層縹緲。
“黃貴有消渴癥,但是趙二的刀上,即便有黃貴的血液,也不足以吸引螞蟻,更何況借此來證明黃貴是死于趙二的刀下的,一切都不過是心理戰(zhàn)術(shù)罷了,而也只是礙于你,那些軍醫(yī)并不敢提出這一點,可是趙二之死,卻是一個開始……”
是什么開始,程錦并沒有說,頓了頓,微冷的聲音繼續(xù)道,“你將黃貴之死交給王福去查,是因為首先王福不是獅虎營的人,而且王福此人……角色復(fù)雜,恰好貪心,想要借黃貴之死和齊勇入獄從中盈利,你將事情交給王福,王福一定會從中動手腳,而你,就可以借機將人踢出獅虎營,否則,黃貴之死,你便能夠自己查清?!?p> 程錦條理清晰地說著,也不在乎楚睿是不是應(yīng)聲,她是不完全明白這個世界,甚至不熟悉獅虎營之中的事情,可是,今日在營帳中,已然了解了這些人之間復(fù)雜的關(guān)系。
她表情不變,語氣也不變,只繼續(xù)道,“你分明早知趙二并非忠心于黃貴,恐怕,等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黃貴的死,是你無意防范之,因為,剿滅西塢山的匪徒,回去之后,此番剿匪有功之人必定加封晉爵,皇帝若是直接讓黃貴呆在獅虎營,從此以后便開了一個你的人之中慢慢異化的頭,所以,你便來一個將計就計,為的就是等這一天。如今,黃貴已死,王福貪心嫁禍必定被處分,獅虎營之中連帶關(guān)系做偽證的人必定有受到牽連,整個被攪渾了的獅虎營,重新恢復(fù)成你想要的樣子。”
程錦慢悠悠說著,眼中清醒,越是說著,越是清明。
楚睿不說話,可嘴唇卻是緊緊抿住了,程錦說得沒有錯,讓王福徹查,是他故意而為之,可是,黃貴之死卻不是他刻意而為之,此事不受控制的,而他只是利用率這件事情來清理一番,并且,警告敢在獅虎營之中殺害副將并將事情推到齊勇身上的人罷了,而后借機清理一番獅虎營。
皇帝派人進來可以,可也該派一些合格之人進來。
可許多事情,程錦都看出來了,這個平日里瘋瘋癲癲,不知真假的女子,有時候讓人覺得她除了與你斗嘴有些小聰明罷了,此刻卻是無比聰慧,心中一片洞明。
可他能與程錦解釋什么,又何必解釋。
所以,聽完了程錦一段長長的話,楚睿不知為何,竟是回話了,“不錯,今日之事,是本帥計劃之中?!?p> 頓了頓,他看向程錦,“可若是聰明之人,便不會這番說出來?!?p> 程錦聽罷,依舊目視前方,輕呵一聲,聽不出是不屑還是諷刺,“大元帥真是玩得一手權(quán)利傾軋的游戲!”
楚睿微微皺眉,沉默了一瞬,方才繼續(xù)道,“程錦,這個世界并非若你所見的簡單,人與人之間,除了權(quán)力爭斗,只剩下利益爭斗,權(quán)利傾軋,是每個人,活在這世上,必須懂得生存之道。”
程錦面色依舊平靜,兩人任由馬兒向前,“是么?可我從未覺得這個世界簡單,相反,我處處看到她權(quán)利的爭斗,利益的奪取,但是你我,權(quán)利爭斗利益索取之下還有無數(shù)的犧牲品……”
然后,他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楚睿,出口的語氣不帶一絲情感,“單是我們,不也是在各取利益,楚睿,我也是你目前權(quán)力爭斗下的一顆棋子,若是一直如此,我也會是你權(quán)力爭斗下的犧牲品?!?p> 女子的眼睛太過明亮,也太過澄澈,她就這么坦然地望進楚睿的眼中,她說自己會成為他權(quán)利的犧牲品,不是疑問,沒有懷疑,就像述說這別人的事情,又似只是說一句今日日色真好一般那么隨意而不在乎。
楚睿眼底攏聚了一層風(fēng)暴,可只能埋藏眼底,不可發(fā)出,抿住的嘴唇緊了一分,面上的冷冽深了一層,他直直盯著程錦,“你是這么想的?”
程錦幾乎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飽含情緒的掙扎與激烈,又似乎看到了欲說還休的辯解,可她唇角一勾,含著諷刺,“否則,我該當(dāng)如何想,想著大元帥舍不得我?”
諷刺的語氣,帶上不知何種情緒的笑,再轉(zhuǎn)過頭看向楚睿的時候,程錦目光直接,好不畏懼,全無羞意,甚至帶上了一層挑釁,“不過,楚大元帥抬愛,小女子可消受不起吶?!?p> 楚睿看著她在夜風(fēng)中張合的嘴唇,腦海中竟是突然想起那一日城外的山上,兩人在掙扎中,她柔軟的嘴唇貼上他的脖子,帶上了一層涼意,帶來了他從未經(jīng)歷過的顫意。
眼底的縹緲卻是在一陣晚風(fēng)中瞬間消失,她看向這個重新覆上了面具一般的笑容的女子,開口而出的話語,依舊帶了一層性感的沙啞與低沉,“程錦,你要記住,若想活,要強!”
程錦嗤笑一聲,深看了楚睿一眼,兀自揚起了白馬的韁繩,喝駕一聲,白馬揚蹄而去。
黑夜之中,騎在馬上的女子,墨發(fā)飛揚,身上的青衣與披風(fēng)在白馬的奔跑之中向后飛揚,她英姿颯爽,她心無所羈,她策馬傲笑,她喜怒直接,她不畏人言,她特立獨行,她敢愛敢恨……楚睿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她硬得像一個男子,卻也比任何一個女子都要柔軟,她瘋瘋癲癲似是心思單純,可她也一切洞明似是歷經(jīng)滄桑。
他就這么騎在踏雪的背上,看著程錦在夜色中疾馳,面上的冷冽之色漸漸消退,眼中某種熾烈漸漸升起,可剛剛隱現(xiàn),便被克制而下,眼眸之中依舊平靜無波。
直到陸遠在看到程錦策馬遠去的時候,才匆匆上來,面上有著急,不知道這兩人是否又吵架了,“元帥,程姑娘……”
“駕!”楚睿大喝一聲,踏雪揚蹄而去,黑夜之中只剩下了陸遠,心中哀嚎:又是這樣,這兩人每次吵架都這般!
而黑夜之中疾馳的程錦,腦海之中卻是無比清晰一直在反復(fù)閃動著楚睿的那一句話,他說,程錦,若想活,要強!是,要想活下去,就必須要變強大,人類多少萬年來,有一條道理是死的,那就是這世界不管如何朝代更替,如何優(yōu)勝劣汰,從來都是強者至上,若是她程錦不是一介小小的民女,又何以至于如今被楚睿壓制?若她一呼百應(yīng),回去的行程是否就會加快?
可程錦卻是忽略了,高高在上,權(quán)勢滔天的大晟兵馬大元帥,如何在二十六年的生命中,便領(lǐng)悟出這條富家子弟不必明白只需享受的道理。
此時此刻的她,尚不知道,如今霽月風(fēng)光的大晟第一美男子,如何從一個享盡榮華的少年孩童,變成雙親接連喪死一度被認為是不祥之人的索命鬼,如何在權(quán)利傾軋之中撐起一個落敗的府門,如何在滿朝風(fēng)雨之中開辟一片自己的天地,更加不明白,他曾經(jīng)鮮衣怒馬,后來墜落地獄,他曾經(jīng)是享受光明的驕子,后來也嘗遍黑暗,他曾經(jīng)有有一雙澄澈的眼睛,集結(jié)智慧與正義,而后內(nèi)心只剩下巨大的冰山,無法消融。他曾經(jīng)人人羨慕,后來也曾人人唾棄。
所以,程錦不明白,他可以說,若想活,要強。
西青先生
編輯通知,文文將在1月2日進行第二次PK,最后一次PK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