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陳太守的催促,武凱卻是充耳不聞,只直勾勾的盯著祝朝奉,氣氛一時間便有些凝固。
吳都監(jiān)見狀,忙也出面勸說道:“賢婿,你……”
“老爺?!?p> 就在此時,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卻突然從后門走了進來,急匆匆的湊到陳太守身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那陳太守聞言臉色便顯出幾分不悅,嘴里嘟囔了些什么,最后卻是大手一揮,道:“武大,我府中有些私事需要你去幫襯一下,你便跟她過去看看吧!”
說著,伸手一指那丫鬟。
“等等!”
武凱還沒說什么,那祝朝奉卻是不干了,指著武凱跳腳道:“大人,他還沒給我磕頭呢,怎么能就這么走了?!”
“急什么?”
陳太守卻已是沒了耐性,呵斥道:“不就是磕頭賠罪嗎?日后再說也是一樣的!”
說是‘日后再說’,可誰不知道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如此一來,祝朝奉千辛萬苦把官司打到陳太守面前,竟只撈了些喪葬費——還不夠賄賂張通判的零頭呢!
然而,看陳太守面沉似水的樣子,祝朝奉又哪敢再說什么?
眼看著武凱如釋重負,跟著那丫鬟從后門離開,祝朝奉只氣的一口黃牙都要嚼碎了!
不過今天這形勢,也再一次證明了祝龍的猜測——在吳都監(jiān)、陳太守卸任之前,還動不得這武凱。
看來,這仇只能等明年再報了!
卻說武凱跟著那丫鬟出了后門,原本還琢磨著要感謝那滿臉雀斑的小丫鬟幾句,順便打聽一下太守夫人找自己有什么事——除了哪位豪門出身的大小姐,還有誰能讓陳太守如此不情愿的改變主意?
只是那丫鬟出門之后,便寒著一張臉,好似武凱欠了她許多銀子似得,弄得武凱也不敢胡亂搭茬了。
兩人一路無話,在太守府里轉了幾道彎,便來到一個空曠的院子里,等看到院子中央擺著的架織布機時,武凱這才恍然,感情找自己過來,還是為了這事兒。
這下他心中就踏實了不少,細瞧時,又發(fā)現(xiàn)了角落里支著個青紗帳,里面影影綽綽有幾條人影,貌似都是女的——難不成太守夫人也在其中?
這時,就見那小丫鬟一改方才的撲克臉,笑吟吟的上前對著青紗帳道了個萬福:“夫人,那武大已經(jīng)帶過來了?!?p> 果然是太守夫人!
武凱也忙上前,拱手道:“草民武凱,見過夫人!”
其實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對青紗帳里的太守夫人,還是蠻有好感的,畢竟人家也算是幫他逃過了一劫——可這位太守夫人一張嘴,就讓武凱心中的好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便是那武大?果然生的有些面目可憎。”
靠!
一天里連續(xù)三次被人當面說‘丑’,而且一次比一次直白,便是佛也忍不住火,更何況武凱這個假冒的?!
然而現(xiàn)在形勢比人強,他也只能在心中把那太守夫人‘問候’了幾百遍!
就聽那略帶慵懶的聲音,又高高在上的道:“你獻上來的圖紙,倒也有些用處,只是似乎還有些瑕疵——來人,指給他看!”
武凱這才發(fā)現(xiàn),那織布機后面竟還跪著三個人——看樣子已經(jīng)跪了不短的時間,一個個凍的嘴唇青紫、顫抖不已。
他們聽到知府夫人的吩咐,忙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又恭敬的見過了武凱,然后拉著他圍著那幾架織布機,一陣指指點點。
武凱這才曉得,他們原來都是東平府的能工巧匠,當初這織布機就是他們幾個按照圖紙,聯(lián)手造出來的。
不過這之后,太守夫人卻并沒有急著將織布機送到江南,而是讓府中的婢女晝夜試用,測試這東西的實用價值。
開始倒還好,確實比普通的手工紡紗要快上許多,只是時間一長,卻生出了許多這樣那樣的小毛病,頗為讓人頭疼。
所以太守夫人早就想找武凱過來,看看還有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可巧,昨天聽丈夫說今日那吳都監(jiān)會帶著武凱過來拜見——于是她便一直讓丫鬟在前院等著,見到武凱立刻回稟,這才機緣巧合替武凱躲過一劫。
武凱聽那幾個匠人把毛病一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當初的圖紙有不少疏漏之處——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畢竟當初是憑模糊的記憶、加上一些想象,憑空畫出來的,他又沒時間去進行實驗,有些差池在所難免。
這些問題放在普通匠人手中,自然難以解決,不過對于武凱卻是信手拈來。
“這條力臂要略微調整一下,從7比5,改成7比4.8……什么?你們不知道四點八是什么意思?那就改成70比48!”
“這個滑輪……”
“飛梭……”
武凱一邊說著一邊撿了根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計算著需要更該的數(shù)值,最后又讓人取了紙筆,把需要改動的地方一一畫在上面,然后標記了詳細數(shù)據(jù)。
“如何?”
等到一切搞定,那青紗帳后又傳出了知府夫人的聲音。
“回稟夫人?!?p> 那三個工匠忙又跪倒,恭聲道:“小人等連夜趕工,明日應該便能改好?!?p> 頓了頓,其中一個年級最大的,又道:“根據(jù)小老兒的推測,武老爺這番改動的效果不會太差?!?p> 青紗帳里沉默了片刻,又響起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既然如此,你們便立刻著手進行改進,務必在明天早上之前交工!”
三個工匠喏喏退下,院子里便只剩下武凱和青紗帳里的幾個女人。
武凱拱了拱手,也正準備告辭離開,卻聽那知府夫人忽然又道:“武大,若有九百九十九文錢,買時令梨果一千,一十一文錢能梨九個,七枚果子計價四文錢,那梨果各有多少、總價值幾何?”
武凱聞言就是一愣,這怎么還考上算術題了?
不過這些題目倒還難不住他,于是重新?lián)炱鹉悄竟?,在地上寫寫畫畫,列了個簡單的二元方程式,很快報出了答案:“梨一共657個、總價值803文,果子一共343個、總價值197文?!?p> 青紗帳里卻又是一陣沉默,半響,就聽那滿臉雀斑的丫鬟呵斥了一聲:“低頭!說你呢,趕緊把頭底下!”
武凱忙把頭底下,偷眼望去,就見那青紗帳左右一分,從里面緩緩步出幾個女子。
雖然暫時只能看到下半身,不過武凱還是立刻便鎖定了太守夫人——不是因為她走在當中,而是她那石榴色的百褶長裙,實在是太炫目了。
幾件她步履輕盈間,那裙擺上流光溢彩,竟隱隱顯出鴛鴦戲水的——動態(tài)圖來!
邁左腿時,那鴛鴦是低頭飲水的模樣,換了右腿,卻稱了引頸高歌狀!
嘖~
竟然在裙子上搞出一幅動態(tài)圖,這女人也真能炫富!
此時那知府夫人也已經(jīng)走到了近前【說是近前,其實還隔著四五米的距離】,似乎是在打量武凱剛才在地上寫的方程式。
武凱偷偷撩了一眼,卻是暗自咋舌不已——這一眼雖然沒能看到知府夫人的真面目,卻瞄到了一對大號車燈!
吳月娘就是豐滿型的婦人,然而和這知府夫人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怪不得人家走的這么慢,走得快了容易重心不穩(wěn)啊。
正在心中贊嘆那一對高聳的宏偉壯觀,卻聽那知府夫人嘖嘖贊道:“想不到你這等粗野村夫,竟還精通數(shù)算之法?!?p> 你才粗野村夫,你全家都粗野村夫!
老子要把見過的世面講出來,都能嚇死你!
武凱心中恨恨,嘴上卻只能道:“夫人謬贊了,武凱愧不敢當?!?p> “不必謙虛?!?p> 知府夫人道:“似你這般才華,在陽谷城蹉跎歲月,實在浪費了些?!?p> 這話說的倒還算中聽,看來這‘車燈’夫人倒也有幾分見識——難不成她是被老子的才華吸引,想過來表達傾慕之情?
武凱正在心中YY著,哪成想下一秒就聽見那知府夫人道:“也罷,看在你獻上織布機的份上,我便賞你個恩典,推薦你做我家的管事好了。”
靠~
感情在這女人看來,自己在陽谷當大官人是浪費,做她家里的一個奴才,才是人盡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