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能去看成月亮。
樊音卻莫名的松了口氣,她害怕從漆黑靜謐的宇宙中遙望自己的星球,因為那會迫使她直面自己已不屬于那里的事實。
別人的家園或是自己的故土,她都是個局外人,前世靈魂一直在漂泊,今生更是無所依托,仿佛這黑暗永寂的無邊宇宙才是她的歸宿。
還有一點,她不想深究——從不對地球文化感興趣的云飲什么時候居然會背詩了?他知道華夏民族望月的含義嗎?
雖然有諸多顧忌,樊音還是乘坐云飲的小型星艦和他一起來到了冰冷的太空,她想暫時逃避一下,逃避自己或什么人。
她好像一直在逃避,前世在教堂里當了一輩子的鴕鳥,今生她明明已躲無可躲,卻還是在遇到事情后立刻逃掉了,可見,懦夫永遠是懦夫。
云飲看著旁邊神色飄忽,努力想要縮成一團的樊音,以為她是初次進入太空,‘太空幽閉癥’發(fā)作了。
這是初入太空的人經(jīng)常會有的一種心理癥狀,漆黑無垠的宇宙會襯得人渺小異常,極端的靜謐與無所依從的漂泊感會化為一只巨掌,攥的人近乎窒息。
他體貼的將立體循環(huán)音系統(tǒng)打開,輕柔的音樂緩緩流淌,驅(qū)走了絲絲纏繞的幽閉感,樊音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云飲就將一副類似于坐標瞄準器的眼鏡遞了過來。
“量子觀測器”見樊音愣著沒有接,云飲擺動了一下拿著量子觀測器的手,用眼神示意她戴上。
樊音在帝國軍校時沒見過這東西,有些狐疑的接過來戴上,本來她以為量子觀測器就是超顯微設備之類的東西,卻沒先到戴上后看的是這樣一幅景象。
整個宇宙仿佛變成了靜夜中無邊的海洋,下面暗潮洶涌,表面卻只是的輕微波動,它的紋理像海浪一樣起伏,激烈處是大大小小的黑洞。
直到此刻,樊音才明白了量子力學所說的,空間是由一個個引力量子相互連接而成的,是關系而非物質(zhì)的集合。
“太壯觀了,這發(fā)明也太逆天了?!狈魧α孔佑^測器簡直要頂禮膜拜了,此時毫不吝嗇的夸獎。
“嗯”云飲先發(fā)出一聲無意義的應和,然后一本正經(jīng)的看向樊音,誠摯的說:“量子觀測器被稱為近百年來最花瓶軍事發(fā)明。”
樊音贊賞的表情立刻裂了個七七八八,她企圖在自己旁邊這位長官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開玩笑的痕跡,但,并沒有。
她沉默了,看來這位長官并不是擅長講冷笑話,而是根本就是話題終結(jié)者。
然后,就在她復雜的眼光中,云飲變臉一般的笑了起來。
這世上,有人笑是嘴角先笑,有人是鼻子先輕輕皺起一點點,有的人是眼睛先笑。
云飲就是最后一種,他笑的時候,眼尾先拖出旖旎的弧度,眼睛仿佛化成了一汪梨花釀,閃著讓人醉溺的湛湛波光。
這一笑,還真是如春水破冰、暖陽初雪。
結(jié)果,還沒等樊音驚艷完,云飲就收了這乍現(xiàn)的笑容,恢復了清冷模樣,若有所思的說:“既然有人覺得這項發(fā)明偉大,那我也該考慮撤銷它‘最花瓶軍事發(fā)明’的稱號了,也免得郝連景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嗡嗡?!?p> 這話音近乎嘀咕,卻讓樊音捕捉到了巨大的信息量,能設計出大壯那樣的外形看起來都非?!畬嵱谩臋C甲的設計人,確實極有可能看不慣郝連景那種臭美出新天際的‘小花’。
樊音微微垂下頭,鄭重的在心里重新定義了自己的這位長官,這其實就是一個外表氣質(zhì)高冷、高不可攀的——土鱉。
云飲看了一眼旁邊低頭微笑的樊音,心里很是得意——誰說女孩難哄,自己不過幾句話就拯救了一個‘太空幽閉癥’少女!
兩人就這樣各自帶著迷之微笑,來到了由空間站核心艙對接而成的近地環(huán)繞空間城市,這座被稱為母星最后堡壘的空間城市,比樊音想象中的還要壯觀。
在漆黑的宇宙中,這個凝聚著全母星幾個世紀的心血和汗水,甚至還有生命的堡壘,如一圈堅不可摧的長城,如一位忠誠的護衛(wèi),在無邊的宇宙中熠熠生輝。
云飲和樊音本來是要從這里出發(fā),乘坐裝有曲率驅(qū)動器的飛船,前往銀河系,可等他們通過對接艙門,來到軍事區(qū)時,卻發(fā)現(xiàn)聯(lián)邦總統(tǒng)竟然在。
云飲一下瞇起了眼睛。
在母星,太空軍團擁有絕對的地位和獨立,與聯(lián)邦的近地空軍、海軍、陸軍互不干涉,這自然也包括聯(lián)邦政府。
一般來說,政府官員為避嫌,來到空間城市后,只會看看科技研發(fā)區(qū)和生物培訓區(qū),很少會往軍事基地湊,而且就算湊了,也進不了核心區(qū)域,今天這種情況,還真是第一次。
感覺到周圍詭異的氣氛,就算樊音這種政治嗅覺不靈敏的人也多少察覺到了點什么。
何況,最近星際網(wǎng)上聯(lián)邦政府換屆鬧得沸沸揚揚,樊音就算想‘兩耳不聞窗外事’也多少會聽到幾耳朵。
大約是這次太空和平太久了,整整一百年了,人們?nèi)罕娭嘘P于太空軍團裁軍和減少軍費支出的呼聲越來越高。
甚至部分人陰謀論的認為太空軍團之所以多次不接受政府提議,是因為想保住日益下降的聲望和地位。
更有媒體大膽猜測,當初所謂‘主神圍剿’的消息也不過是太空軍團的危言聳聽。
這次聯(lián)邦政府換屆,換做了‘親民黨’執(zhí)政,更是將群眾的這種意志體現(xiàn)個淋漓盡致,太空軍團和政府之間瀕臨一觸即發(fā)的緊張境地。
云飲看了總統(tǒng)身后的郝連景一眼,明白能讓特種先鋒隊隊長放人,肯定是有太空軍團最高指示,甚至,可能是尊主親自指示的。
他只得收回了危險的目光,抿了抿嘴唇,以旗桿一樣筆直的身姿大步走到了總統(tǒng)面前,迎著總統(tǒng)的笑臉也擺出了一個得體微笑:“沒想到總統(tǒng)您今天也在,真是湊巧,少不得得好好招待您一番?!?p> “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叫我易叔叔,私下里什么時候這么客氣了”總統(tǒng)聽了面前小輩主人姿態(tài)意味明顯的寒暄,也不惱,依然笑瞇瞇的回答,顯得親切又自然。
春風如舊
第一卷結(jié)束,下章開始第二卷——風云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