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江家。
放下信,江離久久坐在窗前,忐忑不安。
貨船上的貨不翼而飛令她思來想去,不得其解。然而,都比不得父親信中的話外之音讓人懸心。
直到小香三個人從芷園里歸來,找來了書房,江離才心事重重地回過神來。
金菊綠蘿臉色如常,小香嘟嚕著嘴。江離從她們的神色中分辨出來,三個人只是受了頓訓(xùn)誡而已。這下,也不用誰安慰誰了。四個人心領(lǐng)神會。
日子照常地過。只是江離一天比一天沉默。
綠蘿看江離忽然安分下來不說往外跑,以為老太太的話起了作用,心頭竊喜。再看她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也猜不透這位主子的心思。旁敲側(cè)擊地問了幾回,江離也不答話,也只得丟開一邊。
過了元宵節(jié)后,京城中各種生意人也開始重新忙活起來。大節(jié)過后,徐氏也正式跟江離談起合伙投資的事。
江家的情況,當(dāng)家的徐氏最清楚不過,近幾年都是入不敷出。要不是三房從中調(diào)劑,再加上徐氏縮減各項開支,光靠著江家?guī)装佼€地的祖產(chǎn),和大房二房里兩個官老爺?shù)馁旱?,江家?jīng)濟早已支撐不起。
其實江老太太掌家的時候,眼看三房名下的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財源滾滾而來,早就動了心思也想要經(jīng)營一些副業(yè)養(yǎng)家。只是自來放不下官家人清高的架子。
江老太太把家交給徐氏的時候,隱晦地提過要徐氏向三房里討經(jīng)驗學(xué)賺錢。徐氏以前嘲笑梅家一身銅臭,如今自己成了當(dāng)家祖母,早已知曉維持一家?guī)资习倏谌松铋_銷的不易。因此,聽了老太太的話,才當(dāng)面向江離說出想要借錢開些副業(yè)養(yǎng)家的話。
依著徐氏想來,三房名下的私產(chǎn)江家動不得,那找三房借錢,再學(xué)著三房里經(jīng)營模式開些店鋪,用著三房的錢,利錢歸了公中,經(jīng)驗不足直接找三房下面的掌柜提點,一切都算計得很妥當(dāng)。
甚至,徐氏連借三房的本錢都想囫圇吞了。
讓徐氏料想不到的是,江離并不傻,不僅不傻,還有天生的商務(wù)天份,一開口,就把自己的算計封死了。不過,徐氏想,來日方長,只要江離答應(yīng)借錢,江家想要經(jīng)營的副業(yè)就能開起來,一家子未來的開銷算是有了著落。
一開始,徐氏的意思是想開些跟梅家相仿的營生,譬如絲綢布匹、米茶油鹽、金銀玉器之類。
江離卻有不同的意見。她是借款方,依著江離擬好的條條款款,她跟徐氏成了合作關(guān)系,擁有相同的話語權(quán)。徐氏把外出經(jīng)營跑腿的活交給兩個無所事事的兒子,因此,江睿江皓也參加了意見。
江離忖度江江家目前的情況,在等錢用的情況下,建議徐氏投資一些收益好、見效快的產(chǎn)業(yè),比如茶樓酒肆、亭臺歌館之類。
聽了江離的建議江睿江皓兄弟倆連聲附和。江離怕他們會錯了意,說明新開的茶樓酒肆亭臺歌館要立意高雅與眾不同,不能流于凡俗,兩個堂哥更不得以權(quán)謀私,隨時得聽江離的意見。
兩個哥哥別的不行,說到跟吃喝玩樂相關(guān)的產(chǎn)業(yè)自是格外精通,更是展現(xiàn)了非一般的熱情。當(dāng)下各個獻策獻計、討論得頭頭是道。
經(jīng)過幾個人三天的合計,最后徐氏拍板,先開一個像太白居一樣的高檔酒樓會館試試水。項目一旦確定,幾個人立即分頭行事,為酒樓選址開張開始著手準(zhǔn)備。
江離又開始了天天的忙碌?,F(xiàn)在她有了出門的自由。時時小香陪著車馬往來,有時也換了男裝外出。門房得了徐氏的叮囑,也不以為怪。
其間,江離也去了一趟梅莊。讓她詫異的是,原本她料想中要三四個月才能完工的上百間農(nóng)舍,前后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已完整交付。
農(nóng)莊能提早完工,梅伯顯得比江離還興奮。又生怕不合江離的意,特意叫來了新收的帳房管事拿來了建造帳薄,等著江離過目。
江離心思不在帳目上,只說要親自去看看新造的農(nóng)莊。梅伯便帶了管事陪著江離去了莊子上。
看著散落在各處田莊的農(nóng)舍,和莊子正中一處高高的糧倉,江離贊嘆不已。
不說農(nóng)舍簡樸雅致,單看這通風(fēng)寬敞的糧倉,里面涼爽干燥,高挑的大梁柱、四壁厚重的墻壁,江離看了看地面,地面也平整地鋪了一層石板,其精工細作的程度,絲毫不亞于她穿來的那個時代的糧倉。
梅伯上前介紹:“這些都是照著那個工匠頭的圖樣建的。依我看,那個叫夏成的工匠將來定會做成大事業(yè)——你看他起早貪黑守在工地忙活那個勁頭!他說要帶著手底下弟兄們掙錢,干活就得緊忙著些。不僅活兒干的好,還處處比我們還用心,還說你給的圖紙不合適,稍稍做了些改動。”
江離想看這么精致的糧倉是怎么起草構(gòu)圖的。梅伯卻拿不出圖紙來,回道:“通不知姑娘還要圖紙,也沒曾問那姓夏的工匠頭兒要一張?!?p> 一旁一個青衫長袍的年輕后生上前,呈上一張皺巴巴的草紙,“這是我看夏工頭無意中扔下的,我看著希罕撿下了一張?!焙笊豢翰槐暗卣f完退了回去。
梅伯介紹,“這是莊上新來的伙計,幫忙管管帳的,他還帶來了江家村的大半佃農(nóng)呢?!?p> 江離這才發(fā)現(xiàn),新來的伙計還真眼熟的,正是以前在燕子磯見過的張小天。記得在江家村的時候自己還叫他來梅莊上工,沒想到他還真來了。
江離以前兩次見張小天都是著男裝,還易過容。這次出來卻是一副素凈女兒裝,身邊還帶了一個年紀(jì)相若的垂髻丫鬟。所以她認出了張小天,張小天卻認不出了江離來。
江離也不說破,看到張小天難免就想到了江家村上那兩只潑皮無賴,于是順口問了一句:“咱們莊子起造得這么順利,那個叫江天賜的就沒有來尋釁滋事么?”
梅伯木然著老臉,想過搖頭,“莊子上一直都很平靜,倒不曾聽說有人來找麻煩的。也許真虧了江二少爺那么一頓飽打,那兩個無賴從此就安分了也不一定?!?p> 一旁邊的張小天捂了嘴笑,搭話道:“梅叔這話差了。他們兩人真是吃一頓打就怕的人,我?guī)淼哪切┑钁艟筒粫敲磁滤麄兞恕6颊f這樣的賴皮狗怎改得了尋屎吃!他們倆人不僅來了,還是被人抬回去的,只是瞞了您老沒說罷了。”
江離和梅伯一聽,以為鬧出了人命,俱是一驚。趕緊要張小天說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