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眼睛雖然閉著,但仿佛洞穿了兒子的心事一般,突然吩咐道:“用為父的名義向朝廷上一份請辭的奏疏吧?!?p> 王烈愣了一愣,隨即問道:“如果朝廷駁回怎么辦?”
“再上,一直上到朝廷準奏為止?!?p> “父親,這樣一來,豈不是和太后在斗氣嗎?”
王祥搖搖頭:“恰恰相反,太后不僅不會生氣,相反會很安心?!?p> 王烈點點頭:“兒子這就去起草奏章?!闭f完,站起身來,看著父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王祥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兒子:“你是在擔心我們和三大家族決裂的事?其實你是杞人憂天了??上н@三大士族,這次只怕再也免不了有血光之災了?!闭f到這里,王祥揮揮手:“去吧,自今日起嚴守門戶,拒不見客,用不了多久,你自然就能明白為父的用意了?!?p> 司馬穎指著兩岸青青的楊柳,感嘆道:“風景如畫,真是一派大好山河啊,今日邀諸位大人同游這洛河盛景,一是為了散散心,二也是為了避人耳目,這游船之上,正是議事的好地方,上不沾天,下不挨地,神不知,鬼不覺,諸位大人盡可暢所欲言?!?p> 盧志在一旁幫腔道:“王爺收到密報,楊柯帶著大軍已經(jīng)抵近洛陽,明日會在距城七十里處下寨,至多三日內(nèi),就可以到京師了,王爺想和諸位大人商議一個妥當?shù)姆ㄗ?,一是如何捉拿楊柯?而是如何善后??p> 楊濟與謝衡等士族族老彼此對視了一陣,誰也不肯先開口。
司馬穎笑道:“諸位大人勿疑,楊大人之前與楊柯聯(lián)盟只是為了挫敗賈后,但楊柯與太后卻過河拆橋,事成之后剝奪了楊大人的實權(quán),只委了一個太尉的虛銜,所以,楊大人現(xiàn)在和我們是一條心。今天本王請來的都是同船共渡,休戚與共的同道中人,大家一定要敞開心扉,勠力同心,萬萬不可彼此猜疑?!?p> 謝衡冷笑了一聲:“敢問楊大人,如果捉住了楊柯,按照大人的意思應該如何處置他呢?”這句話如同攻心之箭,一時引起了其他人的議論紛紛,紛紛附和。
楊濟面無表情:“謝大人這是在試探我還是在征求我的意見呢?”
謝衡愣了一愣,但他見機很快,立刻應對了一句:“當然是在征求楊大人的意見?!?p> 楊濟的回答滴水不漏:“于私楊柯是我親侄兒,論親情我當然想留他一條性命。于公此次共謀大事,當以CD王為首,我與楊柯是對頭,當然要遵從王爺?shù)囊馑?,謝大人這句話不應該問老夫,而是應該要問王爺?!?p> 謝衡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自覺無趣,司馬穎插話道:“本王只是勉為其難,當這個出頭鳥而已,但事情還是要大家伙商量著辦,楊柯如何處理,本王按照楊大人你的意思辦?!?p> 這個球被司馬穎不動聲色的給踢了回來,滿座的人虎視眈眈的看著楊濟,楊濟卻微微一笑:“如果我想留楊柯一條性命,不累及楊氏的親族,王爺和諸位大人贊同嗎?”
眾人集體陷入了沉默,他們沒有想到楊濟針鋒相對,一點都沒有回避這個敏感問題的意思,直言回復,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楊柯的親族也是楊濟的親族,作為血緣宗親,楊濟想要保住他們的性命再正常不過了,如果他一口咬定要取楊柯及其家人的性命,相反還值得推敲一二。
盧志見機極快,急忙打岔道:“至于處置楊柯的問題,待捉拿到他之后,可以從容商議,今日咱們要議的是如何才能捉住他,這才是當務之急啊?!?p> 司馬穎也會過意來,商量擒住楊柯的方案才是今天議題的重中之重,就坡下驢道:“盧先生說得對,楊柯的處置問題以后有的是時間商議,今日咱們先議如何捉拿他。”
蕭中岳一向是士族族老中的炮筒子,率先開口,而且出口驚人:“王爺手握重兵,楊柯在回京之時一定沒有防備,王爺正可乘其不備,集中兵力包圍他的親軍營,必然能一招制敵?!?p> 楊濟在一旁冷笑了一聲,蕭中岳臉色微慍:“老夫的計策莫非有問題?楊大人又有何高見?我們洗耳恭聽。”
“蕭大人沒有帶過兵,有這番見解也不足為怪,如果楊柯的親軍營不在前軍而是在中軍或者后軍怎么辦?王爺?shù)拇筌娦枰Y(jié)在他的必經(jīng)之路上才能攻其不備,這么多人馬動靜不小,如果萬一泄露了消息怎么辦?還有,即便僥幸他在前軍,攻擊奏效,但親軍營歷來都是軍中精銳,只要他們能堅持到楊柯全軍做出反應,那就成了兩軍對戰(zhàn)了,會形成僵持的局面,我們又能有幾成勝算?”楊濟的幾個問題針針見血,問得眾人冷汗直冒。
謝衡急忙為蕭中岳轉(zhuǎn)圜:“說到老于軍伍,運籌帷幄,我們幾個都不如楊大人和王爺,能者多勞,還請楊大人和王爺代為籌謀如何?”
司馬穎剛想開口,被盧志用眼神暗暗制止住了。楊濟微微沉吟片刻說道:“城外兩軍對陣捉拿楊柯實為不智,我們要的是捉拿楊柯一人,軍隊是朝廷的軍隊,只要群龍無首,軍隊自然會對我們俯首聽命,萬一在亂軍中走脫了楊柯,他再振臂一呼,與我們分庭抗禮,局面將不堪設想?!北娙祟l頻點頭,均覺得楊濟的分析有道理,現(xiàn)在己方最大的優(yōu)勢是可以攻擊不備,一旦雙方真刀真槍的對著干,勝負還真是難料,搞不好還會引發(fā)一場朝局軍隊的大動蕩。
楊濟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繼續(xù)說道:“所以,捉拿楊柯最關(guān)鍵的步驟一是要保密,不能讓他有任何警覺。二是要將他和軍隊隔開,只要沒有軍隊的保護,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孤掌難鳴?!?p> 司馬穎和盧志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淡淡一笑,盧志緊跟著問道:“依大人之見,該如何將他與軍隊隔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