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濟不禁急紅了眼,大聲呵斥道:“弓兵在哪里?給我放箭射死這幫刁民。。。。。。?!蓖鯘剿叵补R,在府中專門豢養(yǎng)了一群弓兵,閑時陪自己騎射取樂,急時則可以看家護院充當(dāng)打手,此時正護在王濟等人身前,沒有加入陣仗,聽到王濟的命令,紛紛張弓搭箭,黑黝黝的箭頭瞄準(zhǔn)了混戰(zhàn)在一起的人群。人群中除了混戰(zhàn)的府兵和健卒,還有不少老弱婦孺,鄭三家的懷抱著女兒,躲在棺材旁邊,驚恐的看著弓兵,這一輪箭如果射出去,只怕要死傷不少。形勢正在一觸即發(fā),萬分危急的關(guān)頭,蹄聲如雷,塵土漫天,一隊甲士簇?fù)碇幻谝挛氖考柴Y而來。眾甲士盔明甲亮,威風(fēng)凜凜,王濟仔細(xì)一看,竟然是禁軍打扮。眾甲士齊聲高呼:“住手,圣旨到。。。。。。。?!?p> 王濟一顆心不禁沉到了底,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徹底醒悟過來,今日這群百姓不僅是有備而來,背后更是有大靠山,否則他們怎敢抬棺堵住自己的府門,鄉(xiāng)民中夾雜的那些健卒很明顯是訓(xùn)練有素的軍卒,禁軍遲不到早不到,何以偏偏這個時候到,但他委實猜不透,究竟是何方權(quán)貴會和自己過不去,又是為何要替這些百姓出頭。
混戰(zhàn)的場面隨著眾甲士的到來暫時平復(fù)下來,所有人停止了械斗,弓兵也松了弓弦,箭頭朝下,一齊看著一行人到了跟前。黑衣文士從馬上跳了下來,黑瘦矮小,形容丑陋,赫然就是劉伶,他手執(zhí)黃卷,高聲道:“王濟、王愷、石崇接旨。。。。。。?!?p> 三人面面相覷,剛剛還在興高采烈看熱鬧的王愷與石崇滿腹狐疑,劉伶雖然曾在武帝帳下任過參軍,但已辭官多年,雖然在文壇中名氣很大,卻一直是布衣之身,突然代表朝廷來宣讀圣旨,當(dāng)然令人起疑,不過他是被禁軍護擁而來,怎么可能會有假。遲疑片刻,三人方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期期艾艾的跪地接旨。
“應(yīng)天順時,受茲明命,詔命鎖拿王濟、王愷、石崇及家小仆從,交由廷尉署論罪,著即查封三人田產(chǎn)府邸,一應(yīng)財物盡沒入公?!痹t書言簡意賅,沒有一句廢話,也沒解釋任何原因,詔書宣讀已畢,眾甲士一擁而上,將呆若木雞的三人首先綁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石崇突然醒過神來,大叫道:“劉伶,你乃是布衣之身,何能代天子宣旨,定是有人指使你陷害我等,是誰?到底是誰要害我們。。。。。。。”
劉伶冷冷一笑:“我上奏天子,參你石崇縱兵劫掠行商、私刑虐下,濫殺無辜。參你王濟強奪民產(chǎn),逼死六條人命。朝廷剛剛?cè)蚊覟榘似酚?,令我與廷尉署共同審理此案?!?p> 王愷抱著一線希望,大聲叫道:“我王愷忠君愛民,何罪之有?”
劉伶看了王愷一眼:“尾巴夾得再緊,也總有疏忽的時候,該著你遇到了我劉伶,司隸校尉傅祗曾經(jīng)彈劾你一項大罪,先帝在日秘而不宣,壓下了此事,恰好當(dāng)時我在先帝帳下任參軍,先帝故去,傅袛也死無對證,你以為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吧?可惜啊,還有我知道你的陳年舊事。君夫大人可曾記得,鴆鳥不可北過長江的禁令了嗎?”
王愷一聽,立時面如死灰。
鴆鳥古來生活在嶺南一帶,比鷹略大,羽毛大都是紫色的,腹部和翅膀尖則是綠色的。嶺南多蛇,鴆鳥便是以蛇為食,尤喜蝮頭一類的毒蛇?!恫菽咀印纷屑?xì)解釋了鴆鳥不畏蛇毒的原理。在它們吃下毒蛇以后,鴆腎就會分泌出含有強烈氣息的黏液,將蛇毒萃取出來。蛇毒被逐漸分解,直到成為比粉末更細(xì)致的東西。最后,這些毒粉隨著汗水滲透到鴆鳥的皮膚上,在沿羽毛流淌的過程中,逐漸蒸發(fā)散失。正是因為如此,鴆鳥的羽毛含有劇毒。用鴆羽在水中輕點,這水就被稱為“文血漿“,喝了便性命不保,洗手則骨肉盡碎。而鴆鳥力大無窮,十分兇猛,捕捉不易。因此有無數(shù)北方的豪客,攜帶著成箱的金銀珠寶來購買鴆羽。秦始皇毒死呂不韋用的就是鴆酒,自那以后可考的用鴆酒殺人的案例也不勝枚舉。
由于鴆毒的酷烈,仁者一直反對使用這種奇毒。古書《爾雅翼》曾記載,鴆鳥所到之處,樹木枯死,石頭崩裂,毒蛇立即癱軟,鴆鳥這才上前從容進食,簡直就是行走的硫酸。晉代曾下了嚴(yán)令,不許鴆鳥過長江。但在其可考的歷史上,有兩次帶鴆鳥過長江的例子。一例是王愷,當(dāng)時被晉武帝司馬炎赦免了。還有一例就是東晉升平二年(358年),有腦袋進水且不學(xué)習(xí)法律的大臣竟然向朝廷進獻鴆鳥,晉穆帝司馬聃大怒,下令將該名大臣鞭打二百,并將那只鴆鳥當(dāng)眾燒死在京城的十字路口。此鳥最后終于滅種,但具體是何時消亡殆盡的,已經(jīng)無從考證。
這個王愷不是不學(xué)習(xí)法律,而是無視法律,仗著是晉武帝司馬炎的舅舅,偷偷違法玩鳥,加上那時也是年少輕狂,有錢加無聊,無非是喜歡拿一些奇珍異獸當(dāng)寵物,和現(xiàn)在中東富豪養(yǎng)獅子老虎是一個道理??蓵r過境遷多年,萬萬沒料到,年輕時候犯下的錯,年紀(jì)大了被別人當(dāng)成了把柄,自己這個身子骨,怎么可能挺得過兩百棍子。
劉伶揮了揮手,示意眾甲士將三人壓上囚車,石崇被壓上囚車的時候,看著面無表情的劉伶嘆道:“你只是個馬前卒,藏在你背后的人不知道是誰,不過一定是圖謀我們的家產(chǎn)而已?!?p> 劉伶壓低了聲音:“既然知道,早干嘛去了?”(崇乃嘆曰:“奴輩利吾家財?!笔照叽鹪唬骸爸斨潞Γ尾辉缟⒅??”崇不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