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柯嘴角微動,欲言又止,看著張蕊的眼神,沉吟半晌,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懂你的心意了?!迸e起手中的茶盞,將茶水一飲而盡:“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明天我送你回府,令尊還暫居于驛館之中,馬上你們就能合家團聚了。今日我們放下這些心事,看這洛浦秋風,人間絕色,再有知音共酌,生平一大樂事矣?!?p> 看著張蕊又打開了書箋,拿著筆趕緊記錄,楊柯不禁莞爾一笑,心想:“難怪***要搞個人崇拜,有個鐵桿級的美女粉絲,實在是讓人虛榮心爆棚,只不過杜甫杜子美有朝一日該要罵娘了?!?p> 張府之中張燈結彩,賀客如云,黑七與悶葫蘆也在幫著張華迎來送往,忙得不亦樂乎。遠遠的看到楊柯與唐仲、唐彬、張昌、文鴦、蒯欽、裴瓚并肩走了進來,黑七碰了碰張華的手臂,張華一轉(zhuǎn)頭看見了楊柯等人,快步迎了上去:“公子派來的這兩位兄臺安置府邸,操辦酒宴,迎送賀客,辛苦勞碌好幾日,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承情之至,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煩勞七兄送各位先去后院書房稍座,我送走幾位故交,馬上就來?!?p> 單獨約見在書房,顯見得張華是另眼相看,楊柯等人也不謙讓,在黑七的帶領下從偏院穿過月亮門,進到內(nèi)院。眾人打量著這個院子,地方不大,但是格局精巧,沿著墻根滿是翠竹婆娑,林中鳥語空靈,院子當中點綴著幾塊亂石和花草,一套藤桌藤椅古樸雅致,整個院子景物一體如渾然天成,不顯人工穿鑿附會的痕跡,讓人脫塵忘俗。唐仲也是世代簪纓書香之族,見多識廣,知道這小院的布置看似平淡,實則獨具匠心,不禁點頭贊道:“茂先公博聞強記,素有賢名,沒想到還精于園林之道,這方寸之地卻大有丘壑,實在是絕妙手筆啊?!?p> “先生過譽了,這園子不過是小女子胡亂擺放的一些山石器具,父親從前勞碌之后喜歡在這園中品茶讀書,入不了大家的法眼,讓各位先生見笑了?!彪S著話音,張蕊一身白衣,衣帶飄飄,穿花拂柳般從竹林中走了出來,沖眾人盈盈一福。
“二叔,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曾經(jīng)跟您提及的茂先公的千金,張蕊張幼芳小姐。”引薦完張蕊之后,又一一為她介紹唐仲等人。
唐仲看著張蕊不住點頭,捻須微笑:“幼芳小姐巾幗不讓須眉啊,一句莫問奴歸處讓司馬瑋進退維谷,佩服之至?!?p> 張蕊臉色微紅:“唐先生過獎了,請諸位隨我去書房落座?!?p> 在張蕊的帶領下,一行人沿著蔓地的青磚小路穿過了幽靜的竹林,一座三開間的屋子現(xiàn)出了一角,門匾上懸著“茅廬”二字,整個建筑大巧若拙,透著濃濃的雅韻。將眾人讓進書房落座,奉上茶水點心之后,張蕊福了一福:“慢待了,請各位稍座,小女子先行告退,父親大人馬上就來?!敝t辭之后,張蕊看了一眼楊柯,飄然而去。
看著張蕊遠去的背影,黑七呵呵笑道:“張小姐一日三問,公子何時能到,好容易見到真神了,又匆匆而別,看來,是我們這幫人戳在這里,煞了風景了?!?p> 眾人心下明了,相視一笑,楊柯也不以為意,岔開了話題:“七哥,這幾日幫張大人張羅著修繕府邸,籌備賀宴,辛苦你們了。”
“苦從何來,黑七每日里好酒好飯,不亦樂乎,以后這種酒囊飯袋的活,公子盡管分派,我老黑是多多益善,來者不拒?!焙谄呱栽溨C,這一席話說得眾人哄堂大笑。
“你個黑老七啊。。。。。?!睆埐c黑七名為主仆,實為兄弟,加上兩人同是綠林出身,嬉笑怒罵慣了的,素來不拘小節(jié),指著黑七笑罵道:“快去幫著張大人招呼賓客去吧,讓張大人騰出空來,公子今日與張大人有要事相商。還有,別光顧著自己吃獨食,給我們也上一桌酒席來啊,公子還沒吃飯呢?!?p> “得嘞,公子稍待,屬下這就去安排?!焙谄咝ξ念I命而去。
楊柯環(huán)視書房四周,只見窗外四壁,薜蘿滿墻,間或點綴有建蘭一二,青郁蔥蘢,門前置洗硯池一,近窗處盆池內(nèi)蓄金鯽五七頭,天機活潑。室內(nèi)則古琴、古硯、古鐘鼎彝器、怪石硯屏、筆格等物一應俱全,更令人稱奇的是三開間的書房,除了待客的這一間之外,其他兩間藏書滿架盈箱,堆得滿滿當當,到處都是,有竹簡、有絹書、也有紙張裝訂的書籍。晉代是造紙術開始大范圍普及的時代,但不同材質(zhì)的書籍依然并存。楊柯前生交差的本科畢業(yè)論文題目是“論晉代社會性質(zhì)與主要矛盾”,當時就是將張華當做官僚群體中的小白鼠之一進行了研究,研究過程中所讀到的歷史參考資料記載,張華不僅僅是政治家和文學家,還是有名的藏書家,看這滿房的書卷,可見史書記載還是真實可信的。楊柯暗暗揣度:“古人誠不欺我,看來今天精心準備的糖衣炮彈又能夠一擊必中了?!?p> 張華步履匆匆進了書房:“勞各位久候了?!焙捅娙思娂娨姸Y寒暄已畢,張華拉住了楊柯的手:“楊公子請上座?!闭f完,將楊柯按在了座位上,納頭就要大禮參拜。
楊柯眼明手快,一把托住了張華:“茂先公,小子乃后生晚輩,萬萬使不得,您這是要讓晚輩無地自容啊?!?p> 張華語氣誠懇:“小女不幸遭受牽連入罪,幸得公子搭救,公子大恩,華縱然粉身碎骨難報萬一。。。。。。?!?p> 楊柯見他只字不提免了自己流放之罪,又幫助自己重回朝堂、收回舊宅,安頓家眷等事,單單只說救張蕊的事,心下已經(jīng)明了,張華世家出身,又是讀書人,自然將門楣令名看得重于性命,張蕊因受牽連錄為官妓,自己搭救她,并除籍消跡,還保住了她的清白,不止是救了張蕊一人,更是救了張華世家清貴之名。看來這個張華有著讀書人一樣的通病,就是愛惜羽毛。見面之后直抒胸臆、不避諱忌,顯然走得是君子坦蕩蕩的路線,不似那些官場老油條,城府頗深,是個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