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五、六。不對,一、二、四……八,又錯了,一、二……”
商隊護衛(wèi)們捂著嘴偷笑,這個大塊頭竟然連十都數(shù)不到。
李小白看這家伙不僅數(shù)得累,連他看得也累,說道:“莫數(shù)了,你叫什么?”
“爺叫虎力!這,這數(shù)不出來怎么辦?”
巨漢滿頭大汗,臉掙得通紅,仿佛從一到十這個數(shù)字簡直快成了他的命中魔障,無論如何都邁不過這個坎兒。
“以后不準自稱叫爺,叫小的!”
商隊護衛(wèi)頭領跑過去直接踹了一腳,這般不著四六的夯貨根本不懂什么是禮數(shù)。
“為什么不準叫爺,爺就是要叫爺!”
巨漢虎力明顯不服商隊護衛(wèi)頭領,瞪著牛眼就要站起來,他怕妖怪,并不代表著他怕其他人。
“叫爺就當點心!奴家專吃爺!”
不知道什么時候清瑤又將自己的腦袋從錢袋口探了出來,沖著巨漢直吐鮮紅的信子。
“額的娘哎,妖怪!”
虎力眼睛瞪得溜圓,隨即一翻白,仰頭便倒。
又暈菜了。
“……”
商隊護衛(wèi)們。
“……”
小白同學。
“……”
妖女。
這貨沒救了。
護衛(wèi)們又白白浪費了一瓢涼水,巨漢虎力直打著哆嗦,真心不是因為水涼。
“妖,妖怪不會吃小的吧?”
這廝果斷改口了,比商隊護衛(wèi)頭領踹上一萬腳還好使。
“聽話就有飯吃,不聽話就當飯被吃!”
李小白當即捏住這個大塊頭的痛腳。
“聽話,聽話,小的一定聽話?!?p> 人這玩意兒就是欠收拾,別看前一刻還囂張的自稱爺,這么個不分善惡,不通人事的玩意兒果斷慫了。
“前面帶路!”
李小白翻身上馬。
“去哪兒?”
膽戰(zhàn)心驚的巨漢摸不著頭腦。
“抄家,抄二郎山的家!”
子曰:來而不往非禮也!本公子也是一個講理的人。
抄山匪的家?商隊護衛(wèi)們不由自主的互相面面相覷。
那些窮兇極惡的山賊不來找麻煩就已是謝天謝地,反過來抄他們的家,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大新鮮。
不過這句話由李公子說出來,還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得到消息的春管事又帶著隊伍再次趕了回來,如此來來來回回,無論是人還是力畜都跑得夠嗆,卻沒有人心生怨意,反而生出幾分興奮和激動。
二郎山那些不講規(guī)矩的家伙被李公子的妖奴當了點心,不僅解了商隊的災劫,還震懾了大黃嶺的各伙山匪,接下來恐怕無需提心吊膽,可以平平安安的穿過這片匪患叢生的山區(qū)。
“謝天謝地,老天爺保佑!”
有驚無險逃過一劫的春管事幾乎快要將李小白當作菩薩來拜。
東家的話真是一點兒都沒錯,與人為善果然能夠得到善報,若非自己主動邀請李公子同行,今日恐怕所有人與貨物都將在劫難逃。
“南無阿彌陀佛!”
致篤大師還為被青蛇吃掉的二郎山山匪和被老刀把子等人殺掉的青牛山山匪念了好一陣往生經(jīng)。
既有前日之因,當有今日之果,這位佛門大德并沒有覺得李小白身邊那條青蛇做錯了什么,歸根到底不過是因果循環(huán)罷了。
青牛山的山匪被老刀把子帶人殺得七零八落,為數(shù)不多的漏網(wǎng)之魚這會兒不知道躲在哪里舔傷口,根本沒想到兇窮極惡的二郎山悍匪不僅讓剛剛路過自家山腳的商隊來了個反殺,還要被抄老窩。
庚字商隊上下十分樂意聽從李小白的提議,在巨漢虎力的帶領下,往二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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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奔逃了一個多時辰,老刀把子終于讓身下的馬匹放慢速度,漸漸停了下來,人與馬盡皆精疲力竭,一個個東歪西倒的癱在路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不過當他看到自己的坐騎口鼻不斷溢出帶著血絲的白沫,渾身大汗淋漓,毛皮表面一根根血管賁起,已經(jīng)無力再次站起,老刀把子的一顆心當即沉了下去。
山路猶其耗費馬力,一路驅策又不得休息,這匹駿馬被硬生生跑廢了!
其他馬匪的坐騎也是同樣的一般無二。
坐騎是馬匪的第二條性命,既可以追擊肥羊,也可以逃之夭夭,現(xiàn)如今為了逃過蛇妖的吞噬,不得不全力逃跑,跟了他們多年的駿馬再也難以恢復到以前的狀態(tài)。
老刀把子嘴角的刀疤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幾下,卻堅定的拔出了最后一支隨身匕首。
這支匕首之所以沒有與其他東西一起扔掉,是因為害怕自己被青蛇吃掉而留下的最后手段,他寧可選擇自殺,也不愿意被活活吃掉。
鋒利的刀刃毫無阻礙的捅進駿馬脖頸,鮮血當即噴涌而出,圓睜的馬眼溢出一行清淚,緩緩合攏。
片刻之后,粗重的喘息聲終于停了下來。
一個馬匪走了過來。
滿身馬血的老刀把子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有說,將匕首遞了過去,其他幾匹馬很快被如法炮制。
奄奄一息待斃也是一種煎熬。
將匕首遞回的馬匪小聲道:“老刀把子,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另外三個馬匪同樣憂心忡忡,他們剛剛在大黃嶺站穩(wěn)腳跟,卻沒想到橫遭此劫,恐怕連二郎山也待不下去。
“此人不除,必是我等心腹大患!”
老刀把子拭盡馬血,將匕首鋒刃用力插回鞘,沉吟了片刻,最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咱們去投奔天狼峰?!?p> 現(xiàn)如今只剩下眼前這幾個心腹,已經(jīng)沒有能力在這片群山中占山為王,只能在他人屋檐下討生活,先度過眼前的困境再說。
那名馬匪瞪大了眼睛,說道:“老刀把子,為什么不去陷空山?大黃嶺就屬陷空山的實力最大?!?p> 與寨墻高大,兵強馬壯,山匪近千的陷空山相比,只有五六百條漢子的天狼峰實力還要差上一些,在大黃嶺的諸匪中只能排到第二。
照理說投靠強者,應該挑最強的才是,可是老刀把子卻沒有選擇陷空山作為投靠目標,讓他的心腹們感到疑惑不解。
“陷空山看不上咱們,天狼峰一心想要壓過陷空山,我等去投,必有厚待。”
老刀把子咬牙切齒,面色變得猙獰起來,接著說道:“咱們想辦法到處放話,就說有個年輕公子哥兒想要收服大黃嶺的各路好漢,哼哼,我就不信,李家小郎還能活著走出大黃嶺!”
老刀把子與李小白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就不怪他陰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
就算那李家小郎得了造化,身邊有一只妖奴,恐怕也不是大黃嶺眾匪群起而攻之的對手。
更何況天狼峰的大當家手里也豢養(yǎng)著一只山精,若非手下匪眾數(shù)量比不過陷空山,恐怕大黃嶺一帶早以天狼峰為首。
同行即冤家,天狼峰與陷空山之間面和心不和,各自暗中較著勁兒,在大黃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幾名心腹彼此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說的沒錯,去哪里不是去,天狼峰必將重視我等?!?p> “原來如此,即刻就去吧!”
“若能說動大黃嶺的好漢們,必教那小郎死無葬身之地?!?p> “走吧!”漸漸緩過勁兒來的老刀把子站起身來,率先鉆進了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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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老刀把子這一伙山匪煙消云散,位于二郎山山腰處的山寨根本沒剩下多少抵抗能力,留守的十幾個精壯山匪和一眾老弱婦孺根本守不住自家匪寨,一見勢不可擋,很干脆的就降了。
庚字商隊的護衛(wèi)們一擁而上,結果根本沒費什么力氣就沖進了寨內,待看到一群瑟瑟發(fā)抖的慫貨,反倒讓原本磨刀霍霍的他們下不了狠手。
二郎山在盤踞于大黃嶺的諸多匪寨中只能勉強算作中下游,若非如此,在封狼道倉皇逃竄的老刀把子也不會如此輕而易舉的鵲巢鳩占。
商隊護衛(wèi)們從山寨里搜出了幾千貫銀錢,糧食若干,還有一些絲綢錦緞與寶石玉器等值錢的東西,籠共加起來還不到一萬貫,這便是二郎山匪寨的大部分家當,財貨的所有權歸屬于李小白,任何人都沒有異議,包括做了俘虜?shù)纳椒恕?p> 因為掃蕩二郎山匪寨只是李小白的臨時起意,商隊護衛(wèi)們也不是官軍,根本沒有多少收拾殘局的經(jīng)驗,只好給那些根本沒有任何抵抗意志,比兔子還要乖順的俘虜們發(fā)放了一些財物和糧食,便打發(fā)了他們下山滾蛋,隨后一把火將整個山寨燒得火光沖天,這才趕著數(shù)輛裝滿繳獲的大車重新加入商隊。
恐怕連春管事也不曾料到,自己這一趟途徑盜匪叢生的大黃嶺,非但沒有被山匪搶劫,反倒把山匪給搶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會認為這是個想入非非的笑話,可是卻偏偏真實的發(fā)生在他的眼前。
載著在二郎山的收獲,庚字商隊再次啟程,順著人跡稀少的官道繼續(xù)往大黃嶺深處前進,哪怕前路依然有山匪出沒,但是商隊里的所有人依然昂首挺胸,信心十足。
這一趟恐怕是他們通過大黃嶺最安全的一次行程。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這片群山之中,悄然風起云涌,暗中醞釀起不可知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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