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聲音甚是柔婉,像是一縷最輕柔的絲線,從葉慕耳中鉆入,直透到心里,遂同樣嘴角含笑,大步輕輕走了過去。沒有報自己的名姓,卻是看著女子輕輕言語道:
“方素素”
素素聽到后心里咯噔一驚,有些拿捏不定地仔細(xì)瞧了瞧眼前這突然出現(xiàn)的穿著雜役衣服的年輕男子。再次柔聲道:
“你是誰?”聲音里隱隱透著一絲驚慌。
急匆匆找來,葉慕還真沒仔細(xì)思考過這個問題,自己該怎么表明身份,自己在素素眼里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怎么讓她放心跟自己走呢?
看著素素臉上的戒備之色,葉慕微微皺眉,思來想去,也沒好的主意,只能硬著頭皮直接說:
“我叫葉慕,是來接你南下去見寇仲和徐子陵。”
聽到寇仲和徐子陵,果然素素臉上的戒備少了許多,神色恢復(fù)方才讀書時的溫婉柔和。
只讓葉慕看在眼里,覺得這姑娘太善良了,別人說的話這么容易就輕信了。
瞬間想到了素素本來要遭受的苦難人生,因為太善良,所以不忍讓身邊的人難過,因為太善良被人騙,誤入狼窩,待到看清這一切的時候,木已成舟,悔之已晚,含恨離世。同衛(wèi)貞貞不同,素素更加苦恨。衛(wèi)貞貞至少有宇文化及傾盡所有的愛,有一顆真心在,而素素到最后除了遺憾悔恨就只剩下一個兒子。
“坐”正在想著記憶中的悲慘故事,素素輕聲走過來,將葉慕輕輕拉動。
茶水沏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從輕輕飄出的水霧中,慢慢被葉慕吸到鼻子里,清新淡雅的味道,讓葉慕第一次回憶起清茶的味道,不禁有些詫異地看了素素一眼,輕輕端起,慢慢放下,心為之陶醉。
“他們還好吧!”素素將葉慕的杯子加滿后,一臉望著葉慕說道。
“嗯,他們很好,他們已經(jīng)是一幫之主了。”葉慕看著素素,想盡量笑著高興地回答,卻還是揮不去腦海里素素凄慘的結(jié)局,仿佛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頭一樣,聲音中帶著深深的惆悵,最后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我們走吧!”葉慕自覺現(xiàn)在說出的每一句話恐怕都會染上感傷,不想多說其他的話,只想將人帶走再說其他。
本來還想聽葉慕多講講寇仲和徐子陵最近的事,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安心聆聽,不想葉慕先是一句淡淡的悵婉,緊跟著就要她跟他走,一時有些失望和驚慌起來。
到底跟不跟這個有些奇怪的人走呢?素素想了想,然后微微搖頭。
“我不能就這么走了,老爺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還沒報答呢!”
“即便要走,我也應(yīng)該等小姐回來,然后親自跟老爺小姐辭行才是?!?,
說完,素素起身,螓首微點,對著葉慕含有歉意地看了一眼,然后又坐回原處。
這樣結(jié)果,葉慕是沒有考慮到的,素素生性善良,知恩圖報,不愿就這樣悄聲離開,卻也是在情理之中,怎么將素素帶離險境?此時卻是遇到了難題,難道要陪著素素一起在這里等那翟嬌回來?
想了想,葉慕開口:
“你們小姐以后還會再見到的,到時候再謝不遲,我們先去見過翟讓,辭行就走吧!”
素素還是搖了搖頭。
葉慕看在眼里,卻急在心里。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你明知道悲劇會發(fā)生,卻沒有辦法挽救,尤其是你要挽救的人還茫然不知,你又不能明說的時候。
葉慕現(xiàn)在突然就想直接把人虜了出去,可是面對這么個善良柔弱的女子,他實在橫不下心,粗暴不起來,一顆心盡量柔和,耐心,想到還有時間,稍稍寬心了不少。
葉慕從來都是善于與女人打交道的人,不怕蛇蝎美人,也不怕冷絕冰山,最怕的卻是正常的善良美麗溫柔的女子,這讓他會有不知所措的感覺。當(dāng)一個人不能說出半句違心的話語,不忍心驚動那種靜謐平和、不想破壞那種和諧美好的時候,最好做法就是靜靜地看著。
簡單地說了一下雙龍的近況后,便緘口不言,素素將他安排在旁邊的房子里住下。
一夜,葉慕練功到天明。
……
巨鯤幫新開辟出來的練兵場上,一列列士兵打扮的巨鯤幫幫眾,排列得整齊劃一,隨著寇徐等人登上練兵場前方的點將臺,底下一陣呼喊。
“少帥”……
兵士們高舉著手中的兵器,揮舞著,兵戈氣息從聲音中像波浪、潮水般向四周擴散開來。
寇仲往臺上一站,聽著場中的呼聲,一股金戈鐵馬的豪情從胸中升起,仿佛天下間任我大軍馳騁,所到之處莫不俯首??苤俑惺苤鴪鲋械臍夥眨蚯白邇刹剑搅说厣霞t毯的邊緣處,停住,噴發(fā)心中豪情。
一向有些吊兒郎當(dāng),嘻嘻哈哈的寇仲,此時卻是眼神無比的堅毅,神情無比肅穆,就像是個縱橫沙場的老將。
從此以后,寇仲就不再是以前的揚州混混了,不是江湖幫派的小小副幫主,而是一方軍隊的少帥,一代豪雄。
“祭旗”
寇仲在旁邊的香爐里,上香一注,回過身嚴(yán)肅地喊出兩個字,就有同樣鎧甲士兵押著三個蓬頭垢面的人到了臺下,眾軍的前方,三個身穿紅色單衣,頭上綁著布條的劊子手,手起刀落,三道血柱噴出人高,斗大的人頭滾出老遠(yuǎn)。
人頭落地瞬間,兵士們再次舉著兵器高呼,“殺殺殺”,聲勢震天,直上蒼穹,同時旗鼓手手中鼓錘奮力揮舞,鼓點如雨,將人聲的狂潮帶到了更高處。
群情激奮,萬眾歸心。
“上酒”
寇仲對著下方作了噤聲的手勢,當(dāng)即所有聲音都慢慢平息了下去,一聲令下。
從周邊涌出數(shù)隊人,將搪瓷碗和大壇的酒水搬了出來,發(fā)給每個兵士手上。
寇仲接過旁邊兵士手中遞來的酒水,雙手捧碗對著場中的士兵,一飲而盡,縱身一躍跳上場中不遠(yuǎn)處被兵士牽著的駿馬。
徐子陵幾人看著寇仲離開,對著背影拱手,目送,縱有不舍,亦是難表。
一只大軍就這么浩浩蕩蕩開了出去。
沒有人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铮?p> 第二天這里情況照舊,徐子陵和卜天志領(lǐng)著一隊人在這里操練著,不時響起幾句:
“徐公子,我們還要練多久才行呀?”
“要不讓我們?nèi)蜕賻浫???p> 徐子陵平靜地?fù)u了搖頭,東海三義頓時泄了氣,忍著繼續(xù)學(xué)習(xí)那些他們認(rèn)為并不十分管用的圖線。
……
在翟讓府里,葉慕并沒能如愿地帶著素素馬上離開。
繼續(xù)扮演著一個無所事事的雜役,每天有張厲前來笑嘻嘻地問好,張厲曾懷疑過葉慕是府里潛藏的奸細(xì),直到他向翟讓匯報過后,翟讓讓他不要多管閑事,好好做自己的事后,他對葉慕越發(fā)恭敬不敢得罪分毫。
翟讓多次來請葉慕去他書房,老心不死,希望葉慕能祝他一臂之力,對付李密,都被拒絕,翟讓很難受。得知葉慕為素素而來,更是讓府里的管事免去素素的一切雜務(wù)。
離李密他們拿下興洛倉的時間越來越近,也離李密火拼翟讓的日子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