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愣,都這種時候,她還牽掛著這件事,她也不忍讓女兒難受,便一五一十地將她想起來的往事同她說了。
意映想了一會兒,如釋重負地地笑了,太好了。
周池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件事,一時還沒能消化,便沒有發(fā)表言論。
三個人圍在一起說了些話,周朗的參湯也熬好了。他正要端給意映,白明遠也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了。”他額頭上全是細汗,可見已經(jīng)十分疲累了。
周朗手一抖,碗差點掉到地上。
周池夫婦也是臉色劇變,意映嘆了口氣,方才同他們七扯八扯,分別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便道:“白二哥你先坐下來喝杯茶吧?!?p> 白明遠點點頭,心知這是艱難的事,也不催促。
“妹妹,你要去哪里?”周朗艱難的發(fā)問,盡管如此沒心沒肺的他心中也已經(jīng)有了答案。
秦氏和周池更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我要回薛家了。”意映低聲道。若是跟他們說她要去安平,他們定然不會同意,只能誤導(dǎo)他們,讓他們以為,自己只要回京城的薛家。
“怎么這樣急?”周池沉吟道,眼中也全是不舍。
“白二哥已經(jīng)為我打聽好了消息,如今是與長公主碰面最好的時機,錯過了這次,就又要等許久了。”她垂下眼瞼,掩去眼中的情緒。
白明遠豎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聽見意映這樣說,無奈地笑了笑,反正他已經(jīng)決定陪她走這一趟了,一切有他看管著,能不讓周家人擔心也是好的。
“對,這事也不該拖著。你受了一身的傷,回了薛家,有上等的大夫和藥,便能盡快治好了?!敝芾史畔铝送?,訥訥道。
秦氏紅著眼睛,一言不發(fā)地走過來,抱住她:“都怪娘,沒早些讓你回去,不然也不會遭這一趟罪了?!?p> 意映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怎么就不能在分別的時候,將她看得不堪一些,貪圖富貴一些呢,這樣,離別也不會那樣傷情。
她抽著鼻子,笑道:“這跟娘就更沒有關(guān)系了,只是我不夠機靈,沒想到脫身之法?!?p> 她松開秦氏,看了看加上前世陪伴了她有十幾年的親人們,哽咽道:“爹,娘,哥哥,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照顧好自己,放心,很快……我就能回來看你們了,有了薛家的庇護,趙家人也不敢再為難你們了?!?p> 她將桌上的碗端起,一口將參湯飲盡,笑著道:“娘幫我收拾些細軟吧,您做事向來想得周全,不像我,馬馬虎虎的。”
秦氏掩住了嘴,點點頭,進了里屋,不一會便拎著一個包袱出來了,絮絮叨叨地道:“想來也不遠,但恐怕用到錢的地方多,娘也得了不少賞賜,用不上的,都給你裝進去了……”
意映點點頭,最后抱了抱三人,便由著白明遠扶著上了馬車。
這輛馬車確實比之前那輛大上許多,里面座位很寬,鋪設(shè)著厚厚的錦墊,很軟很舒服,看得出確實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她撩起簾子,見周家三人都還站在馬車外,咬了咬唇,放下簾子,開始嗚咽起來。
白明遠聽到些聲音,也搖搖頭,心知不該再拖下去,便揚鞭駕車走了。等到她平復(fù)心情,再掀開簾子時,已經(jīng)到了京郊。
白明遠便偏著頭問她:“到了安平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嗎?”
意映翻了翻包袱,果然找到了那塊龍鳳呈祥的玉佩。前世,她是無意中結(jié)識了許嬤嬤,又恰巧被她發(fā)現(xiàn)了胎記,今生,知道了這塊玉佩的特殊性,倒不如直接將它作為敲門磚,去見許嬤嬤。
“我聽說公主的乳娘許氏便住在安平,拿著這塊玉佩去許家,應(yīng)當就沒有什么問題了。”意映笑道。
白明遠點了點頭,這個乳娘,能住在公主的湯沐邑養(yǎng)老,必是深得其信任的人,這個方法可行。他知道趙家也是有些打聽消息的門路的,也不奇怪意映知道這件事情。
意映將玉佩放回去,卻愣住了。她剛才沒仔細看,這會兒一看才發(fā)現(xiàn),秦氏幾乎是把她所有貴重的東西都裝進去了,哪里又是什么用不上的?她明明對她們說只是回京城的薛家,何須裝這么多財物?一時又是心潮起伏,周家人為了她,丟了趙家的差事,現(xiàn)在的她,卻什么忙都幫不上……
她仰著腦袋,不想再流眼淚了。她明白,雖然自己跟他們說不久之后就會回來看望,但那時再回來,便只能算是做客了吧。那里,再也不能稱為她的家了……
“你放心,我母親已經(jīng)答應(yīng)會好好照顧周家的人,不會有事的?!卑酌鬟h在車外道。
意映點點頭,哽咽道:“多謝你了,白二哥?!?p> 這天夜里,他們到了保定府的定興。定興是個大城鎮(zhèn),他們的到時候已快到了宵禁時分,卻還有許多旅館未打烊。
他們尋了一家大旅館,便在此處投宿了。
這天夜里,意映睡得很不安穩(wěn),離安平越近,她就越擔憂和害怕。怕自己趕不及,還是讓母親出了事,同時也有近鄉(xiāng)情怯的不真實感。前世,她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在自己面前死去,她實在是怕極了,怕這一切不過是個夢,怕她還是不能見到母親對她溫柔地笑,訓(xùn)斥她懦弱,教她規(guī)矩和禮法……
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竟讓她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想起來敷藥的事情。
敷好藥,簡單吃了點早點,二人便又出發(fā)了。
由于前一天夜里沒睡好,路又開始有些顛簸,這一整天意映幾乎都處于昏睡和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等到她清醒過來,已到了下午,馬車也停著不動了。
她心中一驚,撩開簾子,見白明遠正在與一個旅館的店家說話,這才放下心來,又準備睡過去,卻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她急忙喊了一聲白明遠,后者笑著上前來,神色愉悅。她心中一突,結(jié)結(jié)巴巴道:“白二哥,這……這不會是到……到了安平了吧?”
白明遠看她一眼,笑道:“誠如君所愿?!?p> 她傻了眼,這也太快了。
“我雖是第一次當車夫,所幸車技不錯,幸不辱命。”他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