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和狗子（八）
小鯉魚跳出了龍門，狗子很高興，狗子?jì)尭吲d，她好像有健忘癥，將以前虐待狗子的許多事情都忘掉了，像極了豆芽菜的身體，在這段時間里，也能抵御十級臺風(fēng)似的，腰桿挺得直直的，逢人就說：“我家狗子就是塊讀書的料，全村的唯一，都是我家祖上行善后的造化?！?p> 面對她的人出于禮貌點(diǎn)了點(diǎn)頭，旁邊的人嘴不停下的撇著，等她走過去以后，人家就議論：“還她祖上行善，狗子有今天，都是自己積德，你看每天伺候他奶奶那個專心，比小姑娘都細(xì)致，老天有眼，能分清是非的。”
自從狗子考上中專以后，狗子?jì)尩膽B(tài)度大變了，對狗子關(guān)心備至，狗子卻還是老樣子，愛搭理不搭理的樣子，狗子?jì)尳K于忍不住了：“狗子，媽都撤下輩分來倒著商量你，你卻還是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媽，你想讓媽怎么樣就可以了？”
“好好的善待我奶奶，我會改變對你的態(tài)度的?！?p> 狗子?jì)尦了剂撕瞄L一會兒，沒有表態(tài)。
我媽和狗子?jì)尩膽B(tài)度正好相反，這段時間對我是橫眉冷對的。
“一個姑娘家，整天跟一幫半大小伙子攪合在一起，能攪合出什么來，到后來還不是照樣修理地球？沒鋼沒火的東西，真的讓我白忙活了。”
是的，本來學(xué)習(xí)不在狗子之下，在學(xué)校的時候，作文經(jīng)常被老師作為范文朗讀，這次中考五十分的作文，卻考了四分半，走題了。都說命里八尺難求一丈，通過這次中考，我相信了。
我媽對我這樣的態(tài)度，我一點(diǎn)都不生氣，換位思考一下，若我將來當(dāng)了母親，孩子學(xué)習(xí)還很好，卻在關(guān)鍵的時候掉了鏈子，我可能比我媽鬧得還兇。
以前，狗子找我的時候，都是在我家門口喊幾聲，我們出去見面，這次考上了，臉大了，勇氣也見長了，徑直打開我家的門，見了我家人，按照稱呼逐個打招呼后，很直接的說找我，狗子是我們村第一個考上學(xué)的，我媽對他客氣的有些殷勤，我就不明白，狗子考上學(xué)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道路不同，該干嘛干嘛，至于這樣嗎？我卻還是老樣子。
“狗子，找我有事嗎？”
“以前都是有事才找你的嗎？咱們的關(guān)系，不要因?yàn)橥饨绲囊蛩刈吡藰幼??！?p> 話說道這份上，說明狗子還沒有讓勝利灌糊涂腦子，我馬上恢復(fù)到從前的樣子。
“娟子，本來今晚我不想來找你，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讓我忍不住的就到你家來了?！?p> “什么事情，直截了當(dāng)?！?p> 狗子不說，卻笑得前仰后合的。
“狗子，你再這樣，趕緊從我家滾出去，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吃國家糧的?！?p> 狗子知道我的脾氣，好不容易忍住了笑。
“娟子，還記得我們村那條小河嗎？”
“還沒有離開就拽開了，那條小河還在，能忘記嗎？”
“該死，口誤?！?p> 我用眼睛瞪著他，讓他繼續(xù)。
“小河的兩岸全是楊柳，到了秋天，我們就到河兩岸拾柳樹葉子。一次，你拾了滿滿一筐子，背回家，結(jié)果往外倒的時候，從里面爬出來一只河蟹，從那天開始，你天天到河邊拾草，希望能再撿到河蟹，那執(zhí)著真的像極了課本里的《守株待兔》?！?p> “我那時才上一年級，那個年齡段就是這么幼稚。”
“終于承認(rèn)自己幼稚了。”狗子又笑起來。
“狗子，別說起別人的故事就笑起來沒完，我也說個你一年級的故事吧”
“先別說，讓我想想。”狗子真的沉思起來。
“想來想去，沒有把柄在你手里，你說給我聽聽？”
“好的。有一次上課，你尿褲子了，老師脫下你的褲子翻過來給你晾曬，看到你褲襠上有一層黃黃的，老師問是怎么回事，你說是你弟弟將沒有吃完的玉米餅子在你褲襠上來回拉的結(jié)果，老師笑了笑再沒有說什么？可狗子我知道，那是你自己大便完了不擦屁股造成的惡果。”我說完忍不住大笑起來。
狗子并沒有生氣，而是笑嘻嘻的對我說：“娟子，我們還要延續(xù)過去的友誼，像剛才這樣多好啊”
狗子……我忍不住有要流淚的感覺。
狗子還跟以前一樣，有什么事情愿意跟我說，我鐵定要做個農(nóng)民了，于是，就很安心的也很認(rèn)真的到我家分的天地里干活，只是是我單獨(dú)出現(xiàn)在我家的地里的時候，狗子肯定會很及時的出現(xiàn)在那里，每次都是摸著頭，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真是趕巧了，這么你走到那里，我都會碰到你，既然是碰到了，那我就幫助你干點(diǎn)活吧”
邊說邊干，真的不覺得累的。
少男少女整天的趕巧湊在一起，沒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是不正常的，最敏感的是狗子的媽媽，兒子身份不同了，別人沒有覺出什么來，最起碼我沒有感覺他有什么不同，她媽媽卻將自己的兒子抬得高高的，我是個不隱藏事情的人，有什么不快、有什么高興都寫在臉上，需要用行動表達(dá)的，我絕對表達(dá)的淋漓盡致。
狗子?jì)寢寣λ棠滩恍㈨槪液凸纷舆@么好，我有好吃的也送給狗子奶奶，但每次見了狗子?jì)?，我卻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畢竟是一個村，抬頭不見低頭見，基本上每天都能見到狗子的媽媽，狗子?jì)寢屆看我姷轿叶家Ｏ履_步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快步如飛的走過去，她看著我干瞪眼。
這天，我和狗子一起下地回來，老遠(yuǎn)就看到我家門口圍著許多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和狗子加緊了步伐，快到門口的時候，圍觀的人見到我們兩個，主動的給我倆讓出地方，這一讓地方，我媽和狗子?jì)尯茱@現(xiàn)的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線里。
“我說的錯嗎？是不是你家姑娘在勾引我家狗子？”
“你再給我說一遍”狗子?jì)寪汉莺莸恼Z言一下子就鉆進(jìn)我的耳朵里，我一步竄到她跟前，用食指指著她將這七個字一個字一個字的咬著吐出來的。狗子?jì)尶吹轿覈娀鸬难劬Γ行┠懬?。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樣子，一下子將嘴巴閉緊了。
“狗子?jì)專沂刂鴥蓚€孩子跟你說清楚了，我的閨女嫁到誰家也不會嫁到你家的，就是孩子愿意，只要是我不同意，她也不敢轉(zhuǎn)身走的，我的閨女，寧可讓她臭在家里、爛在家里積攢肥料，也絕對不會做你家的兒媳婦的，你若為這件事情到我家門口鬧騰，別怪我不客氣?！?p> “狗子，你當(dāng)著你媽的面把話說清楚，我勾引你來沒有？?！蔽覌屵@么一說，我的火氣更大了。
狗子也氣得在原地呼哧呼哧喘氣：“媽，只要是丟人的事情，到哪里都能找到你，我和娟子的事情請你不要胡說八道，沒有娟子的資助，我不會有今天的陽光大道，我和娟子是最親最親的朋友關(guān)系，你不要瞎猜好不好，趕快回家去吧，該干你的什么就干你的什么？”
狗子?jì)層懥藗€沒趣走了，狗子對著我媽深深的鞠了一個躬：“大媽，我替我媽向你賠禮，對不起?！?p> 剛才還氣得不行的我媽，讓狗子那正義的語言弄得氣都消了，她很大度的對狗子說：“孩子，你剛才的話我也聽到了，既然是好朋友，就不要在乎男女有別，再找娟子，我家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著，但大媽告訴你，我可不喜歡你鐵飯碗的身份，我是沖著你的正義，沖著你和娟子的友誼。
農(nóng)村人就是這樣，你越將事情往太陽底下晾曬，他們越?jīng)]有興趣去追尋的，見我母親對我倆這么個態(tài)度，都很坦然的離開了，沒有一個咬舌頭的。
狗子開學(xué)的第一個月給我寄來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首詩：
北方的我，
讓暖暖的風(fēng)從我身邊走過，
我告訴風(fēng)兒，
將我的話悄悄的、悄悄地送到南邊的她
白日、夜晚
我的眼睛一直等著那
萬綠叢中那紅紅的一朵，
眼睛澀了，眼睛累了，
我沒有感覺，
就這樣盯著、盯著
生怕被人摘走她
真希望他是為我開放的。
小樣兒，出去幾天學(xué)會貓五貓六的了，鐵飯碗、農(nóng)民、家境的不同，這些條件讓我倆成了兩條平行線，永遠(yuǎn)是不能相交的。
我沒有回信。
相信：沉默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