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鴨蛋好可憐

　　鴨蛋起身，踉踉蹌蹌地往我們的車輛停放的地方走去。

付了帳，我們都追上去，陪在鴨蛋旁邊。小牛把胳膊搭在鴨蛋肩上，他們兩個同年的孩子互相攙扶著往前走。

我們各自騎上自己的電動車和摩托車，然后往家里騎。我本來打算載鴨蛋的，但是肖小小上了我的車。我對鴨蛋說：“讓沙皮哥帶你吧！”

鴨蛋默默地坐上了沙皮摩托車的后座。路上，默默無語的鴨蛋又仰起頭朝著夜空大聲喊著：“活著有什么意思啊！”

我們都默默地，心里特別地悲愴。

我們都能夠理解鴨蛋的心情。本來，鴨蛋他父親已經(jīng)很久沒往家里拿生活費了，鴨蛋母子倆的生活來源就是靠鴨蛋的母親賣菜收入為主?？墒?，鴨蛋的母親精神失常的那段時間，鴨蛋的生活真是亂得一塌糊涂?。『貌蝗菀?，鴨蛋用自殘的方式把父親拉了回來，母親總算又回復正常了，可是現(xiàn)在，鴨蛋父親又重新離開了家，而且這一次，離開得更徹底，更決絕。

這一下，鴨蛋和他的母親，該怎么辦呢？他的母親，還會繼續(xù)精神失常嗎？如果又是這樣，鴨蛋該怎么辦呢？

“鴨蛋好可憐?！毙ば⌒≡谖疑砗蟠舐曊f。

耳邊的風聲很大，話音一出口就被吹散了。我于是大聲回答她：“是啊！”

“那你呢？你怎么了？”肖小小大聲地問。

“我沒怎么！”我大聲答。

是啊，我沒怎么。我能怎么呢，我父親跟母親好好的，他們各自過著自己的生活，非常瀟灑自由。各自生活，但是他們不以離婚為目的，雖然他們的婚姻已名存實亡。

不離婚很好啊，至少在別人看起來，這個家還是完整的。至少他們都承認，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這個家總是擺在第一位，很重要。

但是在我看來，離不離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已經(jīng)不在一起了，不就是離了嗎？互相已經(jīng)不再牽掛、不再需要、不再相信對方，這不就跟離了婚一樣嗎？

“天哥！你有什么心事？”肖小小又大聲地問。

“我沒有心事！”我大聲地答。

是的，我知道，肖小小很聰明，直覺也很敏銳，她看出來我有心事，看出來我心情不好。但是，沒有關系！我又不是第一次受打擊了！

在鴨蛋家門口，沙皮把鴨蛋放下來。鴨蛋掏了半天，才從口袋里掏出鑰匙。他打開院門，然后回頭看看我們。

我們幾輛車，全都停在他門口的路邊，開著車燈，照著他。

“進去吧！”我說。

“是啊，進去吧，好好睡覺，不要胡思亂想??！”沙皮也囑咐。

鴨蛋的眼睛亮晶晶的。他點了點頭，輕輕地和我們揮手，然后走進去，把院門關上。

院門的縫隙后面，我看到鴨蛋的背。他穿著深色的外套，他一定是背靠著院門，不想走進他那冷清的家里吧！

我有些傷感。

回頭望望肖小小：“小小，上你哥的車吧！”

肖小小撅著小嘴望著我，然后下車，蹬上她哥哥的后座。

“晚安吧，大家?！蔽页麄儞]手。

“天哥晚安！”他們和我道別，然后一個個啟動了，風馳電掣般消失在沒有路燈的黑暗中。

我將摩托車推上去，放在門口的屋角。抬頭，家里已經(jīng)都熄了燈，想必，母親和弟弟都睡了吧！

我輕輕地走上臺階，走上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