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狗這幾天怎么也平靜不下來，想著這以后的路，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就這樣在山溝溝里跟著突擊隊打游擊？混世界？他想來又有點兒不甘心，他到那個女人住的房子里去，女人仍舊木納納的癡呆呆地看著他。
“笑呀，怎么不笑了？你有苦，心里有苦你就說出來－－－－－－！”
無論賴狗怎么樣在女人面前裝腔作勢，女人還是那個樣子，賴狗急，幾個晚上睡不著，一天夜里，他又夢見了自己的老娘，娘說，狗兒呀，你該讓娘抱抱孫兒了，娘都盼了好多年了！娘就是在陰間還在盼著自己兒子早點娶上媳婦，生個大胖兒子－－－－－－－賴狗還記得，在家里那會兒－－－－－－－啊，難怪呢，難怪自己第一眼看著這女人挺熟悉的，她多像那個妹子啊！那一年，自己受傷在一個獵人家里養(yǎng)傷。獵戶的女兒給自己揣茶送水，聽自己講在塹壕里一連干掉了兩個鬼子兵，她笑了－－－－－－－笑，多親切的笑呀，有點像眼前的這個女人，可是因為那個時候，只匆匆地過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清早的又拖著一條受傷的腿跟著隊伍下山去了－－－－－
“噯，噯，你家里有一條黑白相間的大花狗，汪汪汪，你爹叫你什么來著？大妹子，不，那是你娘叫的，你叫錦花，錦上添花的花，那個時候，我還對你說了，我打死了兩個不，是仨個，仨個帶刺刀的鬼子！”
“鬼子？槍——槍——”
女人仿佛是受到了某種刺激，開始喃喃地，忽兒又失聲大叫起來，“不要、不要，你出去，出去－－－－－－血血－－－－－－”
“你叫錦花，錦上添花的花，我終于認(rèn)出你來了！哈哈，那一年，也是在一個木頭房子里，你為俺洗傷口，用艾草熏著，你爹替俺俺吸濃血，拔火罐，我那條腿開始化膿，長蛐蛐，可是你不怕，不怕臟，替俺洗－－－－－－大妹子，你還記得么？你想想，好好想想，啊，俺可都還記著哩?！?p> “殺鬼子－－－－－－殺、殺鬼子，好多好多的鬼子－－－－－－門口，門口那兒有好多鬼子－－－－－－！”
“聽著，鬼子都叫俺殺光了，早就死了，在磺礦里頭的鬼子一個不剩地都叫老子給消滅了！大妹子－－－－－－！”
“咋的啦？棕駝子，你嚇著這姑娘了?！?p> 李明道從窗口探進(jìn)頭來。陽光斜射過樹叢，從隊員們的頭頂竄進(jìn)木房子里。
“這丫頭，俺認(rèn)識，她救過俺的命，是十里莊一個獵人的女兒，哎，都怪俺－－－－－－！”
賴狗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一口氣跑出木房子，雙腿跪在當(dāng)?shù)?，對天長嘯：“我是渾球，我不得好死，我害了恩人－－－－－－狗日的日本鬼子，我cao你娘，為什么要害俺恩人的丫頭，我cao你祖宗－－－－－－！”
“棕駝子，別嚇壞了這丫頭，讓她好好在這里休養(yǎng)休養(yǎng)，等她頭腦恢復(fù)過來后，我們就送她回家去！”
“她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怎么好啊，啊，我要養(yǎng)活她，養(yǎng)活她一輩子！啊，都是我賴狗造的孽啊，啊，我不是人，我該死，就真該死－－－－－－！”
“棕駝子，就算是為了她，你也得跟著我們打鬼子呀，你的思想決不要再動搖了，你自己看看，我們這么多的弟兄也都是打過來的，你或許還不知道吧，我們狼頭大哥帶領(lǐng)野狼突擊隊由原來的才十人到現(xiàn)在發(fā)展到了近千人，而且不僅如此，他們還為前線部隊輸送了上千的人，他們仗沒少打，鬼子的糧食軍械庫都叫他們搞了好幾處，棕駝子，跟著突擊隊打游擊，那可是真過癮哩！”
“隊長，你不用說了，我都聽你的，你是礦工們的老師，以后我棕駝子和弟兄們都跟著你打鬼子！”
“棕駝子，我和礦友們都信得過你，你就來當(dāng)我們的頭吧，你的事情，這幾天我都聽說了，打仗有一套，而且還是貨真價實的無影飛刀哩！”
“－－－－－－那你自己呢？就不管不顧你那些識字班的礦工兄弟了？”
“我都跟狼頭做了匯報，我就當(dāng)你的助理指導(dǎo)員，經(jīng)后，希望我們倆能好好配合，做為突擊隊第四支隊的成員，光榮的事業(yè)將展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
－－－－－－
日子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就過了一個多星期了，這天，快腿李三神色有點慌亂地跑來。他戴著一頂褪了色的泥灰色的氈帽，一件黑色敞口褂子，黑長褲。
他給我們帶來的消息稱，吉野聯(lián)隊不知從哪里得到了突擊隊已經(jīng)進(jìn)駐石門山區(qū)了。不日，他們將會派遣大批人馬開始對此地梳篦式掃蕩。拉網(wǎng)式清剿。派到馬河口的東巴賢二中佐已經(jīng)回轉(zhuǎn)石門，眼下正駐扎在磺礦區(qū)，他們每天派出小股日偽軍沿肥水河邊搜索。
在山洞里，大家為此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好一陣，最后，大家得出一至結(jié)論：此地不易久留。必須盡快轉(zhuǎn)移！
會后，我把大憨叔和李明道棕駝子幾個招集起來，大家再次商量，李明道不無擔(dān)心地說，眼下這種情況，這里人多復(fù)雜。必須得察清楚這里面是否出了內(nèi)鬼。
這次試探性的轉(zhuǎn)移，就是為了能抓出藏在其中的特務(wù)。
后來的事情，果然驗證了我們的判斷，晚上部隊轉(zhuǎn)移的時候，大憨叔故意從隊伍后面跟蹤，最后發(fā)現(xiàn)一個暗中利用剝樹皮的方法指引鬼子的特務(wù)！
當(dāng)大憨叔押著那個人跪在我面前來的時候，弟兄們都憤怒了，吩吩嚷著要槍斃了他！
“先別忙著處決，叫他將功贖罪，為我所用吧！”
李明道提議，他知道這個人在礦上表現(xiàn)一向比較好，他做特務(wù)，必定有他自己的苦忠。
“好吧，李兄弟，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處理了，記住，要搞清楚他的家庭情況，輕易不要受騙。鬼子的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不過，有必要的時候，可以給鬼子一點小甜頭！”
“好嘞！狼頭大哥！”
“他奶奶，是誰當(dāng)了日本人的特務(wù)，是誰？是老子的弟兄嗎？老子一槍斃了他！”
棕駝子氣勢洶洶地趕上來。他的身后跟著錦花！
“噯，噯噯，等等我，大哥！”錦花在后面追著大喊。
棕駝子愈發(fā)神氣了，他大聲吼著“看看，老子今天就要替俺妹子報仇了，哪個是鬼子的特務(wù)，哪個在暗中給鬼子通風(fēng)報信的，有種就給老子站出來！”
“算了吧，支隊長，對我們的同志，我們要改造他，他其時是因為家里過不去了，才這樣的，我們眼下正好利用他來引鬼子上鉤哩！”
站在大憨旁邊的礦工這時嚇得全身直顫！
棕駝子認(rèn)出他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啪啪啪，一連給了他好幾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