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夜 他不要我了
一大早,北屏區(qū)的派出所就不消停。
“喂,火災的總結報告還沒交上來嗎!”
“已經在做了啊,這方面要跟消防隊那邊核對細節(jié)啊?!?p> “剛剛接到電話,雅名院又出事了,今天的外勤趕緊的?!?p> “又是雅名院,昨晚還有人說今天要來警局,好像也是雅名院什么事……”
……
一入年關各種防護措施和方案啟動就夠忙活的了,偏偏今年一連出了好幾個大事件,又剛巧全部發(fā)生在北屏區(qū),引得各個政府部門高度重視,那顆期盼過年的心情轉眼就被摞的高高的文件粉碎。
歐陽昘,才上任一年不到的小民警自然是被前輩們使喚來去,連值個夜班都在死命幫前輩們做文件,什么報告書啊、調查資料啊,他基本包攬完了。倒不是說他脾氣好或是前輩們太欺負人,實在是他自己也很在意。他拿起打印機中流出的一疊紙,上面正印著關于昨天兩個‘雅名院縱火案’的通緝對象資料。
兩個男人,資料清晰,條條框框的注解一目了然,除了兩人身世相差太大以外,都沒有表現出什么犯罪傾向。
歐陽昘把兩個人的資料按照‘莫琛’和‘柳元原’分開整理好,他拿起‘柳元原’這一冊,首頁上柳元原的證件照顯得有些呆然,眼神還沒有聚焦在一處,明顯有著輕微的近視。
跟這家伙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熬夜玩電腦,這人大概從來沒有聽過吧?
昨天歐陽昘出外勤的時候,看著商業(yè)街區(qū)上反復播出的采集畫面還很吃驚,雖然有段時間沒見面了,彼此聯(lián)系幾乎也斷了,可在歐陽昘的記憶里,他的童年好友怎么樣也不是那種會做出殺人放火的人。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吧!
歐陽昘反復翻看著那疊資料,柳元原的現況跟他很久以前知道的一樣,一年多過去也基本沒有什么改變,單身的自由從業(yè)者,還住在大學時兩個人一起租的房子里。
一年的時間,能改變人多少?不至于把一個人徹頭徹尾的改造吧?
“喂,發(fā)什么呆啊,教導員叫你呢?!币慌缘娜舜亮舜翚W陽昘,朝辦公室門口努努嘴,歐陽昘順著同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所里的教導員正在看著自己,好像有點不滿?
糟糕。歐陽昘連忙放下手中的資料,朝旁人道了謝,匆匆朝門口走去。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您來了?!睔W陽昘向人一鞠躬。
教導員嘆口氣搖搖頭,“才熬幾天就不行了,今后的工作怎么辦?”
“啊……我下次會注意的?!睔W陽昘松了口氣,聽上去教導員是以為自己工作太勞累了,還好還好。
“嘛,我年輕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的事。人之常情,我懂?!?p> “您是指……?”
“那個嫌疑犯,有個是你同學吧?”
歐陽昘一怔,點點頭。
見人如此,教導員也就直說了,“你就提前放幾天假吧,一會兒去門口接個人把最后的工作結了吧?!?p> 一聽這話,歐陽昘急忙解釋,“教導員,我……”
“你還想升職的對吧?”教導員一把按住歐陽昘,看了人一樣,又拍了兩下,“年輕人,要學會退讓?!?p> “……”歐陽昘握緊拳頭,良久才回了句,“嗯。”
收到回答,教導員才慢悠悠離開,臨走時讓歐陽昘記得別忘了去門口接人。
歐陽昘在派出所門口臺階上坐著,對于教導員說的東西他不是不懂,畢竟也不是進入社會的愣頭青了,只是心里多少還是有點抵觸。說的好像他會徇私一樣,這是對他人品的質疑。他又想起昨天外勤的狀況,轟然倒塌的街燈和半個餐廳都被燒毀的慘狀,不是親眼所見,他還是真的不相信那個總是一副懶散樣子的柳元原會干出這些事。
可那棟樓里,當時除了被認定為嫌疑犯的二人以外,真的沒有其他人了。
難不成,這世界上真的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就像柳元原一直喜歡說的那些東西一樣?
不不不!
歐陽昘搖搖頭,一不小心差點又被柳元原唬進去了。他這個童年好友,小時候就顯得特別與眾不同,總是會時不時說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理論,好長一段時間跟在柳元原屁股后面的歐陽昘都覺得這個世界真的什么都有。
直到后來上了大學,歐陽昘才徹底從柳元原編造的‘世界’里清醒過來。作為一個準警察的人,怎么能總是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呢?
嘟嘟嘟——
汽車鳴笛聲響起,歐陽昘趕緊從臺階上站起來,幾步走上去。警車在前院停穩(wěn),車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今天外勤的同事和一個……女人?
是歐陽昘見過的女人,昨天外勤時,商場外拉著他哭泣的女人。
“前輩……?”歐陽昘上前接過前輩遞過來的檔案袋和文件,看向另一邊站著的女人。她身上還穿著昨天歐陽昘初見時那身衣服,可臉上卻一臉倦容,精致的妝容此時也有點黯淡,完全沒有了昨天驚艷。女人懶懶地靠在車上站著,舉止間都透出一股別樣的韻味。
還真是個出色的美人呢。
見歐陽昘一直看著自己,夏蕙心撩起耳邊垂下來的卷發(fā)別在耳后沖人一笑,她記性還是很好的,對于昨天剛剛戲弄過的小警官,她多少有點印象。而且對面那人看過來的眼神也太單純了,就差沒把那隱晦的情愫脫口而出了。即使她現在很疲倦了,但是對于愛慕自己的男人,她從不吝嗇自己微笑。
果然,歐陽昘在夏蕙心的微笑中敗下陣來,耳根子紅透一片,眼神開始圍著夏蕙心四處漂移。
“那個,歐陽是吧?”外勤的警官在檢查完自己的筆記本之后開口叫住身邊的人,“你把這個和這個一起交上去,記得備注‘雅名院縱火案’?!?p> “啊……好的!”聽到前輩說話,歐陽昘立馬從美色中驚醒,站直回話,“那個前輩,我叫歐陽昘,但是不姓歐陽啊?!?p> “有什么關系嘛,知道再叫你就行了啊?!鼻拜吽合聨醉摴P記本的紙折好一起遞給歐陽昘,轉頭對身后的夏蕙心點點頭,“多謝夏小姐能主動找到我們說明案情,一大早辛苦你了?!?p> 夏蕙心笑著回應道:“沒事,正好我現在有空,一大早來打擾你們,我才是不好意思呢?!?p> “哪里哪里,總之辛苦夏小姐了?!?p> 夏蕙心笑著和人應合著,“那,沒什么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p> “好的好的?!鼻拜厸_人點點頭,自己又鉆進汽車,開出派出所。轉眼間,派出所門前只剩夏蕙心和歐陽昘兩人。
歐陽昘抱著一摞資料看著夏蕙心不知所措,按照一般情況,是不是要護送她回家呢?歐陽昘看著手里前輩塞給自己的幾頁紙,他明確的聽到了前輩說‘雅名院縱火案’,也就是說這個夏小姐是知情人咯?
那她說不定知道柳元原的事?
“夏小姐?”歐陽昘嘗試性的開口。
“嗯哼?”
有點意外居然能收到回應,歐陽昘心里咚咚直跳,這個尾音也太犯罪了吧?
“夏小姐,我就隨便問問啊……那個……你是來說明縱火案的嗎?”
“還有別的案子嗎?”
“……那倒沒有,不過那個案情不是挺明了的嗎,稍微有點意外還有別的東西呢?!?p> “哦,你說那個啊。我只是來說我看到,縱火案的真兇啦?!?p> “誒?你看到了嗎!”歐陽昘一下子激動起來,“是誰?”
面對突然有些激動的小警官,夏蕙心有些詫異,“這不是你們警察該調查的嗎?”
“啊……是啊,可是……你來說的話,應該不是那兩個確定的嫌疑人吧?我是說,還有其他人的可能?”
“嗯,是這樣呢?!毕霓バ狞c點頭,看向一邊,顯然拒絕談論這個話題。
歐陽昘也很知趣沒有多問,警局的規(guī)矩他還是知道的。不過能知道這些他已經很開心了,他就知道跟柳元原沒什么關系,再說那個長年家里蹲的人也沒有那個賊心去做這些事啦。
真是的,害的自己白擔心一場。
不一會兒,又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派出所門口,夏蕙心很自然地上前拉開車門,上了車。
“那么再見了,歐警官?!毕霓バ膶χ鴼W陽昘說道。
“嗯!”歐陽昘沖人揮揮手目送著那輛黑色的轎車駛離派出所的街道口,直到轎車的黑點在視線里消失不見,才把手放下來。他感覺自己臉上有些燙,全身都熱。
她在好好聽呢,我的名字。
……
“這樣一來,你滿意了嗎?”坐在后座上的夏蕙心翹腿抱胸看著前面,駕駛室里直視前方的女人,“我們美麗的高部長?”
高麗妍笑笑,“我沒有什么滿意不滿意哦,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p> “如果察覺到了我動的手腳,為什么還要縱容我玩下去。什么我該做的,一切你都設計好了吧?”
“呵呵,孩子第一次出門辦事,當媽的可不得上下操心嘛。”
“嗯哼,想不到你這么年輕就有個那么大的孩子啊?!?p> “是呀,比某些年近三十的女人好太多了呢。”
夏蕙心忍住一拳打死眼前這個臭屁女人的沖動,每次都這樣說,幾個意思!
從后視鏡里看到夏蕙心表情的高麗妍笑意更深,無論過多久,蕙心這個樣子總是讓她心情莫名的好呢。還像以前一樣,易怒高傲,一旦踩住尾巴就會炸毛。
“好了,說正事吧。”高麗妍一秒收住了笑意,她先是轉頭看向副駕駛座上閉眼淺眠的莫琛,“醒著吧?”
“沒有。”
“能感應到柳元原在哪里嗎?”高麗妍可不管莫琛耍的小性子,張口就直接問到重點,“真是沒想到你一個資深執(zhí)劍人居然把自己書翁弄丟,現在可好,我們得在這個占地14605平方千米的城市里找他了?!?p> 夏蕙心哼了一聲,“所以說,干嘛讓我今天早上去警局說謊,讓柳元原解除嫌疑。有這方面施壓,柳元原應該跑不遠?!?p> “這沒辦法啊,警局這邊是昨天出事我就安排好的?!备啕愬埠芸鄲赖臉幼樱澳阋詾榇蛲P系很容易嗎?”
“麻煩你不是也做了?”夏蕙心嫌棄道,“頭一次見你對誰這么用心?!?p> “這方面,你有資格說我嗎?”高麗妍笑道,“我剛剛看了喲,胸針的記錄。”
記錄?昨晚零碎的記憶涌上心頭,夏蕙心頓時語塞,把頭轉向一邊不在說話。
高麗妍也知趣收住話題,轉向莫琛繼續(xù)問道:“如何,這片到底有沒有?”
莫琛沒說話,依舊閉著眼睛靠在背椅上淺眠。
“喂……,你小子還真是一點都不著急啊!”高麗妍不爽地打個方向盤,讓車子猛地傾斜,企圖晃醒莫琛,“那可是你的書翁啊。”
誰料,莫琛只是調整了下姿勢,繼續(xù)歪著頭睡去。
“行,你小子最好給我穩(wěn)到最后?!备啕愬f道,“我話放到前頭,柳元原的胸針從今早六點開始就一直停在一個地方沒有動過,喬宛心的也一樣。”
“什么意思?”夏蕙心開口,那不正好直接去找人嗎?
什么意思?
說到這個高麗妍就來氣,“知道那是哪里嗎?從雅名院往北緯30.67度,東經104.06度移動的路上!該死,你們現在就可以往窗外看看!”
夏蕙心不明所以,緩緩按下車窗向外望去,青草味的方向混著泥土的腥味在車子左側廊橋邊上傳來,夏蕙心伸長了脖子往外看去。一條奔流不息的青色江水在眼前放大,江水之寬,只看得清對面和這里有著一樣的裝飾建筑,深度更是不能想象。
“這是……”
“對,你沒看錯,這個城市最大的中心繞城河流,全長29公里。胸針的信號就來自這里!反正我是不信混小子已經跳江自殺了。”
我也不信。夏蕙心心里默默的接上,她還記得那個男人最后說的話,一個在走投無路的情況都能說出‘總會有辦法的’的男人,是不可能輕易就死去的。只有一種解釋,柳元原把喬宛心和自己胸針丟進河里了,大概是為了不讓別人找到他們的蹤影吧。
不得不說,這招夠狠。
這樣一來,豈不是自己同伴要找到他也很難了嗎?
夏蕙心不由得去看副駕駛座上的莫琛,只見那人還是保持著淺眠的姿態(tài)睡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會就這樣結束了吧,這二人?
“喂,莫琛,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家傻圓圓跟其他人跑了啊喂!”一旁的高麗妍還在鍥而不舍的說著,“就算沒有搶贏一個小蘿莉,你也給我打起精神啊?!?p> “吵死了。”莫琛終于舍得睜開眼睛,開口就是對高麗妍的抱怨。
“怎么樣,這附近到底有沒有他?”
“不知道。”莫琛向后偏頭,伸長手去按住夏蕙心身旁車窗的按鈕,“你怎么還不下車?!?p> 夏蕙心不爽,那個嫌棄的語氣是怎么回事,高麗妍還沒說話呢,管你什么事。
“喂喂,不要無視我啊,你怎么想的,還找不找柳元原了你?”
“不找?!蹦∮珠]眼躺回自己的座位上,回到之前淺眠的狀態(tài)。
“為什么?”高麗妍不解。
莫琛發(fā)出輕微的氣聲,在夏蕙心和高麗妍兩人聽來像是睡覺發(fā)出的鼾聲。
睡著了?
就在二人都這么以為的時候,莫琛冷不丁的又說了一句,“他不要我了。”
養(yǎng)竹先生
誒誒誒!莫琛別哭,來我懷里,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