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楚即中原,怎會少豪氣?
宋逸安心里震動,千年以降,從最早的大楚,到五百年前的西楚,再到如今的后楚,楚氏姜姓始終都在中原大地上占有一席之地。楚之士子的風(fēng)骨,楚之武人的俠氣,楚之文生的風(fēng)流,皆被世人津津樂道,推為之首。
宋逸安抬眼看向姜玉陽,恭敬作了一輯,道:“你現(xiàn)在走,我保證不殺你們一個人。”
這宋家年輕宗主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眼下局勢似乎很不利于他才對啊。
姜玉陽橫劍在胸,低頭撫摸劍身,輕聲說道:“是我要殺你嗎?是這一千騎軍要殺你嗎?不,姜擎蒼救下我是讓我走,他當日親手遣散了私軍。”
宋逸安自然不知還有這事,他疑惑道:“既然姜擎蒼都知道殺不掉我,為什么你還要帶這些人來送死?”
姜玉陽道:“復(fù)國無望,我身為將門之后,本無顏茍活下去。但是,我要為死去的爺爺和背負罵名的姜擎蒼說句話,我要為姜璽說句話,我要為千千萬萬的楚人說句話!”
宋逸安眉毛不覺一挑,語氣玩味道:“你要說話隨便你,只是這跟殺本宗主有什么關(guān)系?”
“沒有宋家劍爐,我大楚不會亡國!”
宋逸安神情無奈得聳聳肩,“懂了,你殺不掉朱家天子,就只能揀我這個軟柿子捏唄?!?p> “只是,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么要來送死?”
姜玉陽臉色平靜,他扭頭對身旁像是領(lǐng)將的一名騎士說道:“那些人交給你了?!?p> 后者點點頭,而后沉聲命令道:“左鋒四百騎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迎敵!”
聲落,只見那千人鐵騎中大約三分之一左右的騎兵有序涌動向另一側(cè),而后皆是上提長槍,嚴陣以待。
而此時在這四百騎針鋒相對方向前不足一里的距離,宋家大管家宋福祿正帶領(lǐng)一大批宋家死士沖殺過來!
而本來已經(jīng)駐扎在亂平崗?fù)馊锏氖捨?,此時看著剛剛從這里過去的宋福祿等一大批高手,輕輕嘆了口氣。
蕭索之前交代他不讓放過一人一鳥,可宋福祿還是輕松過了防線。蕭武苦笑,他剛剛也有一戰(zhàn)的打算,只是他還沒動手,就被那個人一招給鉗制住了。
即便如此,若不是那個人帶了蕭索的令牌,蕭武就算死也不會放行。
這頭下山虎回想起那個人剛剛的一切表現(xiàn),包括那瞬息間就鉗制自己的一招,心里沒有絲毫氣餒。他聯(lián)想到十年前那個人的風(fēng)頭,不覺喟然長嘆,誠心自知不如。
……
宋逸安看到那四百騎的動作,笑道:“六百騎是不是少了些,這讓王老前輩知道你們?nèi)绱溯p視他,他可是會很生氣的。對了,你知道神仙生氣是什么樣的嗎?”
六百騎打一個人還少?
姜玉陽自然沒有搭理宋家年輕宗主。
宋逸安直視前者,道:“你還有什么后手都拿出來吧,就憑你想殺本宗主,還差的遠!”
老羅這時一步前邁擋在宋逸安身前。
而此時,王依山正準備動,他身后的游弩騎兵便立馬又是瘋狂射出一波箭雨。
只是這箭不是射向王依山,而是射向了綠魚和林空竹所待的那輛馬車。
王依山眉頭一皺,六百騎他不放在眼里,雖然全殺掉有些費力也有些不現(xiàn)實,可那六百騎也傷不了他。只是如今場間多了綠魚和林空竹兩個拖油瓶,難免會讓王依山束手束腳。
老人一掌拍向馬車,大袖一揮,平地突然有大風(fēng)起,扶搖卷起馬車和綠魚林空竹二人上天而去。
箭雨頃刻而至,將那一處地面射成了馬蜂窩。
馬車內(nèi)兩位可人東倒西歪,綠魚受不了,大聲埋怨道:“王老頭,你在搞什么鬼?”
王依山笑道:“綠丫頭坐好了,老夫帶你去看看天上的風(fēng)景!”
說著,馬車從一眾騎軍頭頂上空騰空而過,王依山緊隨其后遠離了戰(zhàn)場。
那六百騎立馬調(diào)轉(zhuǎn)馬頭,跟了上去。
其實他們本來就是要拖住這名老人的,不讓他救援宋家那位年輕宗主。如今老人自己遠離了那宋逸安,他們樂的如此。
王依山與馬車在空中飄了有一里地左右落地,六百騎在他們后面不緊不慢跟著,始終保持著百米距離。
王依山落地后對身后吊著的那六百騎不以為意,他掀開車簾,笑嘻嘻問道:“綠丫頭,沒事吧?”
綠魚瞪了他一眼,伸頭看了一眼車外,頓時有些小吃驚。
林空竹也很奇怪,怎么一下子到了這,亂平崗上那世子殿下和鐵甲森森的騎軍去哪了?
王依山看出了綠魚的疑惑,笑道:“老夫不想讓綠丫頭你受那宋小子的連累,所以就帶你遠去了那亂平崗?!?p> 綠魚對于此竟頗為不齒,嘲弄道:“怕是你被那鐵騎下破了膽,夾著尾巴逃了吧?”
王依山笑而不語。
綠魚驀的想起了那位世子殿下,擔(dān)心問道:“那世子殿下沒事嗎?”
王依山擺擺手,不以為意說道:“老夫替他解決了六百騎,已是盡心盡力了。宋龍鳴當時出的價,也就于此了?!?p> 林空竹聽到這話,本來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惶惶問道:“什么六百騎。”
王依山向她們身后伮伮嘴,道:“就在你們身后百米處,有六百騎在那兒盯著咱們呢。”
正在這時,老人眉毛輕挑,低聲自語道:“原來還有一個……不,是兩個,也不知道那羅鐵匠能應(yīng)付過來不能。”
……
宋逸安看到王依山跑出了包圍圈,眉毛輕挑,心里在腹誹這老頭又在?;^了,肯定是不愿意保護本宗主才會如此!
姜玉陽目光緊盯宋家年輕宗主,這時那位騎軍領(lǐng)將緩緩下馬,換槍為劍,與前者并排站在了一起。
“你走?!崩狭_平靜說道。
宋逸安有些擔(dān)憂,問道:“羅叔你可以?”
老羅只是默默點點頭。
宋逸安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就欲激射遠遁時,忽然感到自己后背一股針刺骨般的寒冷,讓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老羅眉頭一皺,第一次將目光從姜玉陽身上移開轉(zhuǎn)向他身旁之人,微微前傾了身子。
姜玉陽右手握住劍柄,慢聲說道:“羅前輩有一個人擋下我們兩個人的實力,但他卻沒有同一時間擋下我們兩個人的實力!”
宋逸安臉頰不覺流下一滴冷汗。
他慢慢轉(zhuǎn)身,看向那個他一直認為是騎軍領(lǐng)將的中年漢子,苦笑道:“前輩也是前諸侯八國遺民?”
后者摘下頭上鋼盔,只是臉色陰冷得點點頭。
宋家年輕宗主瞇著眼,問老羅道:“還能走的掉嗎?”
老羅沉思少許,還是點了點頭道:“盡管跑。”
宋逸安拔腿就跑。
下一刻,姜玉陽與那中年漢子一左一右,身子激射,向宋家年輕宗主沖去。
老羅身形極速橫移出去,始終面對姜玉陽和那中年漢子二人。
四人開始在亂平崗上狂奔。
宋逸安是面朝正東方向逃跑,姜玉陽兩人卻是以一種弧度,一個由東北方向,一個是由東南方向,左右夾向宋家年輕宗主。
而老羅身子不僅是平移,而且也是在一路后退,這樣才能保證是一雙眼睛都能看到姜玉陽和中年漢子。
就如姜玉陽所言,老羅可以一個人擋下甚至殺掉他們二人,卻絕無可能同一時間擋下二人。
也就是說,老羅擋下一人,另一人便可以找準時機,一擊必殺。
宋逸安冷汗直流,姜玉陽與那同為前諸侯八國遺民的中年漢子絕對已是一品小宗師的境界,甚至有可能是觸摸到了劍道門檻。已是有了全力一擊必殺他的實力!
而此時,宋福祿已是帶領(lǐng)接近一百來號的宋家豢養(yǎng)的死士,沖到了那四百騎的防線前。隨即便是劍出鞘的聲音接連發(fā)出,劍光滿天,血灑大地。
宋福祿身旁有數(shù)名高手護衛(wèi),他心急如焚,體內(nèi)真氣被他盡數(shù)調(diào)動,沖殺騎士防線。
姜玉陽以內(nèi)力發(fā)音,說道:“你知道我這柄劍的名字嗎?”
宋逸安只顧著逃跑,哪有時間搭理他。
姜玉陽自顧說道:“從八年前我繼承這柄劍,便從來沒有將它全劍出鞘過,它凝聚了我大楚所有子民五十年間的心意。士子之風(fēng)骨,儒生之風(fēng)流,武人之脊梁,都在這柄劍中。十年磨一劍,八年聚劍意。大楚豪氣,中原豪氣,皆在此劍中!”
宋逸安頓時肝膽欲裂。
當初他與周關(guān)林對戰(zhàn),一盞茶功夫所匯聚的劍意便足以斃掉一名七品武夫。而如今這八年所聚之劍意,又將如何?
而且,這劍意來自一國,來自一個民族,來自整個中原!
“啊!”老羅怒發(fā)沖冠,氣沖牛斗,“跑!”
那本來是沖宋逸安而去的中年漢子突然改變方向,沖老羅而去。
姜玉陽右手發(fā)力。
劍出鞘只一尺,亂平崗便滿崗是劍氣!
中年漢子持劍,帶著自己的身體一起撞向老羅,顯然是一副同歸于盡,準確的說是視死如歸的模樣。
一品之上的高人的拼死一擊,縱使是老羅也瞳孔微縮。
姜玉陽右手再度發(fā)力,滿臉淚水。
“天下人都要記得,此劍名為——楚子!”
剎那間,劍光漫天,劍氣滿地。
亂平崗上,仿佛有人在吶喊,仿佛有人在大笑,仿佛有人在吟唱,仿佛有人在哭泣。
仿佛整個人間都全是劍意!
王依山騰的起身,這一劍威力不如云山盡在宋家山莊對木真青問的那一劍,劍意卻是有過之無不及,是百年未見的大手筆。
到此時,宋逸安才明白何為一品之上的劍道一境。
王老神仙,原來劍道,便是以劍入道,如此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