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菩提子大驚失色,他詫異的不是歲歲的話,而是自己難道猜錯了?質(zhì)疑自己的滋味很不好受,這會讓他覺得自己沒有想象中那么聰明。
“我說的可是人話,別裝作聽不懂,你是不是不想給我香灰了?”
歲歲瞇起眼,散發(fā)出危險的訊號。
“給給給,一定給,多多益善……”
菩提子將手上提著的袋子晃了晃,扔了過去,這都是他剛才一點點積攢起來的,可費力了。
歲歲手指一勾,很輕易就將袋子接住——能夠接觸到實體的鬼物,等級一般相當駭人。
“你可知,流連人間不肯往生,就算你最終達到了目的,實際吃虧的還是你。”
元蘇對于眼前的校服女童,并無惡感,雖然他平日里不喜歡勸鬼,勸人不聽,還可以請他做鬼,若勸鬼不聽,難道還請它做回人?世間哪有這樣的好事?
“大人總喜歡講一些小孩子聽不懂的大道理,可是小孩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呀?!?p> 歲歲很是不以為然,她忙著將袋里的香灰盡數(shù)吸出,然后如耍球一般,將其煉化成一顆顆的香灰丸子,這么多純粹的香灰,對亡靈而言稱得上是一大筆財富。
若是寄托了強烈哀思的那種香灰,一粒香灰就能吃一頓飽。
手上有“錢”,萬事不愁,順帶著心情也變得更好一些了。
“要是你們沒有其他的事,我就走了哈?!?p> 歲歲先是試探性地往后退了幾步,見到兩人沒有反應,便毫不猶豫遁風溜走了,她剛才可是不小心瞧見了,元蘇的袖子里藏著不少的黃紙符箓,雖然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不,這樣想還是托大了,那個菩提子或許不值一提,那個叫元蘇的還是小心為妙!
要知道,做鬼的第二原則是要能打抗揍,第一原則是要懂得見機行事。
“就這樣讓她走了嗎?”菩提子有些不忿,一雙鹿一樣的眼睛,瞪著歲歲離去的方向。
“不然呢,你想如何?”元蘇反問道,他抬頭看了看天,雙指將半空中飄著的一枚脈絡(luò)清晰的青黃枯葉夾住,秋日主殺,兇兆。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歲歲真的會對方盈動手嗎?”
元蘇不是不能理解這種生死之恨,也親眼見過不少亡靈的復仇,但他總覺得,歲歲更像一個拼命證明自己更值得被愛的小孩,她放不下的,不是為什么你不小心害死了我,而是你為什么不愛我了?
“她會!”
菩提子說著用手覆住了眼睛,不忍面對現(xiàn)實:元蘇這種根正苗紅的正常人,哪里能夠理解歲歲那個小瘋子的思維?
夏蟲不可語冰,古人誠不欺我。
按照歲歲的邏輯,既然欠下一根油條都要還,若是欠下了一條命,那當然更應該還!
自從那天晚上見到歲歲的鬼影之后,方盈近幾日都睡不安穩(wěn),只要她一閉上眼,就能看見歲歲自遠及近朝自己走來,伸出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
日漸憔悴的容顏,一驚一乍的神經(jīng)質(zhì)反應,自然會引起枕邊人的注意,面對張縝的噓寒問暖,方盈有苦難言,雖然他覺得張縝未必不能理解她,但出于私心,她不希望過往的那些灰色記憶,成為關(guān)系中的污漬,讓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變得沉重。
身為護士的她,開始服用鎮(zhèn)定類的藥物,為了獲取片刻的安寧。
“歲歲,你為什么這時候來找我呢?”
這句喃喃自語,自然不會有人給予答案。
只有旁邊的搖椅,吱呀作響,無風自動。
方盈端著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維持著同一個姿態(tài)久久佇立窗邊,直到眼睛開始酸脹,她才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軟墊上堆樂高的寶兒,摸了摸自己日漸隆起的腹部,既喜又憂,她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自己又成功孕育了一個小生命,而她還未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張縝。
他與她,一直都心照不宣,都期待著一個屬于他們二人的愛情結(jié)晶。
“寶兒,告訴媽媽,你想要一個弟弟還是妹妹呢?”
“妹妹!”
寶兒奶聲奶氣地回應道,仰起頭,給了方盈一個燦爛的笑臉。
手機鈴聲響起,屏幕顯示為“親親老公”。
“今天我要加班,就不回來吃晚飯了?!?p> “好,我會和寶兒好好吃飯的,你不用擔心,早點回來,我等你。”
方盈溫柔笑著答復,仿佛電話那邊的男人,可以看到她此刻的表情,掛斷電話后,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最近張縝加班和應酬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她有了隱隱的危機感。
西裝上若有若無的香水氣息,枕頭上有別于她發(fā)色的長發(fā)……
莫不是在自己放松警惕的時候,有狐貍精偷偷勾引了他?
“寶兒,晚上想吃什么?牛排還是煎餃,芝士土豆泥,翡翠魚丸湯怎么樣呢?”
“我想吃——披薩……”
寶兒已經(jīng)將樂高全數(shù)拼了起來,是一座雄偉高聳的城堡花園,顏色搭配很有創(chuàng)意,能看出些許藝術(shù)天賦。
聽到“披薩”兩個字,方盈一時怔住了,她從來不曾給寶兒做過這個,也很少帶他去外面店里吃,似乎在刻意回避這種食物。
“那好吧,我等下點個披薩外賣。”
披薩不是他想吃的,而是搖椅上的那個校服女童,給了他一個口型。
是的,那只一直欺負他的小鬼,又回來了,簡直完全將這里當她家了。
對此,寶兒欲哭無淚,只能裝作自己不害怕,不在意,但其實他在搭樂高的時候,手指和小腿一直在抖,而且緊張地至今不敢去上廁所,他可不想尿褲子里面。
“媽媽,陪我去上個廁所,好不好嘛!”
無奈,他只好舉起肉嘟嘟的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求助方盈。
方盈沒有拒絕,放下咖啡杯,走向前牽起寶兒的小手,盡心盡職扮演一個媽媽的角色。
她從接受張縝的求愛那一刻,就已經(jīng)有了這個覺悟,若想讓張縝長久地愛她,她必須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寶兒,這是愛的附加條件。
她一直以來都是明白且接受的。
只是,她希望她的愛人,也要明白自己的辛苦付出,畢竟一個合格的愛人,不該讓自己的妻子擔心忠誠問題。
寶兒從小身體就比較體弱多病,現(xiàn)在剛好換季,過過敏、發(fā)發(fā)燒,如不小心,可是很難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