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太爺一直守著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還是從他的爺爺輩傳下來的。據(jù)說,在大饑荒的年代,他的爺爺用野菜米湯救了一個落魄的道士,之后那個道士為了報恩,不但將吳家祖孫三代的名字都幫忙取好,還將村里的各個水域都摸了個遍,自然是不可能摸上土鱉泥鰍,那些早就被饑餓的村民們給掃蕩光了。七天七夜后,他摸上了一個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肉球,讓爺爺豢養(yǎng)在水里,說能保佑他長命百歲。
爺爺當(dāng)時也不曾在意,只是不好拒絕一番好意,就將其隨手丟在了一個破尿壺里,傳到他手里已是第三代,至今已有百余年,雖不清楚那個肉球究竟有何神力,但吳家確實已經(jīng)出了三個百歲壽星。
隨著時間流逝,那個模樣丑陋的肉球也從拳頭大小長到了一個矮冬瓜大小,根須在水中一抖一抖的,仿佛是魚鰭在水中劃動。
今夜,吳老太爺又做了那個熟悉的夢。
在夢中,一只碩大的紅色長蟲瞪著兩只燈籠般的眼睛看著他,像蛇一樣吐著長長的舌信子,它的身后是一片幽黑的水域,水域中白骨累累。
雖然夢境的場面很可怖,但吳老太爺并不害怕,因為他能感覺到這條紅色長蟲對自己并無惡意,但它的眼神也稱不上友善,冷冰冰的帶著一點輕蔑和戲謔,仿佛在看一只被圈養(yǎng)的耗子。
吳老太爺睡得安穩(wěn),因此并不知道此時窗外正佇立著兩個不速之客,而且正是付了一筆豐厚伙食費的那兩個城里淘舊物的年輕人。
“裴云這小子居然將三萬塊錢全退給我了,還說今后免費幫我探三個消息,不用問,這次又遇上了龍?zhí)痘⒀??!?p> 慕容曌是半夜被裴云吵醒的,那個愛財不亞于自己的前助手,態(tài)度一反常態(tài)地別扭,不但麻利地退回了三萬塊錢,還說這次的分成也不要了,之后就溜之大吉。
正在她一頭霧水時,陽牧青找上門來了,說要一起去夜探吳老太爺?shù)姆块g,并有要事相商。
“阿曌,在這里,你可感覺到了什么?”
陽牧青灼灼的眼神望向她,似乎期待著她發(fā)表一番重要言論。
“呃,你具體指什么……安靜,風(fēng)大,有些冷?”
慕容曌一時摸不著頭腦,臉上掛著一絲尷尬,少見的有些語塞。
“你之前不是覺得身體疲累嗎?現(xiàn)在好些了嗎?”
“嗯,你這么一問,我還真覺得身體舒服多了,一掃疲憊,精神百倍!”
慕容曌的臉色看上去確實好了不少,嘴角上揚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一雙狐貍眼明亮清澈,她膚色本就白皙,在夜色的映照下更顯瑩潔。
美色容易讓人沉迷,但陽牧青此時卻沒有任何旖旎的心思,慕容曌的壽元本就微薄,容易受邪祟侵?jǐn)_,她之所以靠近這間屋子之后狀態(tài)有所好轉(zhuǎn),很可能是因為壽蟲早已潛伏在她的身體里。
由于慕容曌體質(zhì)特殊,陽牧青也不敢冒險,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測試一番。
壽蟲喜陰濕,喜群居,以壽元為食,擅分裂,亦能合體,生存能力極強(qiáng),能夠鉆入肌理毛孔,照目前的情形判斷,應(yīng)該是寄生在太歲內(nèi)部。
之前申屠萬里肯定是想要奪取太歲,方惹禍上身;而之后慕容曌用小刀切下了太歲的切片,產(chǎn)生了直接的接觸,亦未能幸免。
“阿曌,我跟你說,這個太歲不能拿了。”
慕容曌瞇了瞇眼,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與不悅,雖然她知道陽牧青如此說必然有其理由,但她向來很不喜歡已制定好的計劃被打斷,尤其是她很在乎的計劃。
“不要替我做決定。將來龍去脈告訴我,我會認(rèn)真考慮。”
陽牧青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做了個離開的手勢,兩人一前一后離開,未再打擾老人家的安眠。
解釋該事件的始末并不難,奈何慕容曌的問題著實有些多。
“你說那個道士是被壽蟲所害,但,壽蟲藏在太歲里面,卻只是推斷,并不是事實,不是嗎?”
“……”
“那個太歲切片不是寄出了嗎?沒有收到檢測結(jié)果之前,我是不會死心的!”
“……”
“你懷疑我的體內(nèi)有壽蟲,那總要印證一下吧,凡事要講究證據(jù),不能就因為懷疑就放棄呀!”
“……”
慕容曌還想再問,已反復(fù)解釋過壽蟲太危險而自己沒把握的陽牧青終于開口打斷了她。
“那位主顧給太歲開價多少?”
慕容曌尷尬一笑,伸出一根中指,接著再伸出一根食指。
“二十萬?”
陽牧青有些疑惑,二十萬也算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了,但還不至于讓慕容曌這樣一往無前。
所以,他重新報了一個數(shù)字。
“兩百萬?”
“小伙子,我的幸福生活可就靠你了!”
慕容曌一邊連連點頭,一邊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補覺去了。
陽牧青有些傻眼,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慕容曌的財迷程度,看她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估計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墻不回頭,不拿到太歲誓不罷休。
目送陽牧青低頭離開,還將房門輕輕關(guān)上,躺在床上裝睡的慕容曌有些心虛,將被子拉過頭頂,其實,她早就相信了陽牧青的所有“推斷”,從吳老太爺那里走回自己這間房,能感受到身體狀態(tài)幾乎是呈直線下滑,實在是由不得自己不信。
只是著實有些不甘心罷了,畢竟能賺兩百萬的機(jī)會不是天天都有。
“唉,我不想跟錢過不去,但老天爺非要跟我過不去呀!”
從厚厚的棉被里傳來一聲無奈的控訴,以及雙腳踢床板的聲音。
這聲音細(xì)若蚊吟,卻讓尚未走遠(yuǎn)的陽牧青聽得清清楚楚,倒也不是他有意偷聽,玄師的五識六感天生比普通人更強(qiáng),他又對慕容曌的聲音比較敏感。
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下決心等下再給菩提子打個電話,他之前給元蘇發(fā)了簡訊,元蘇的回復(fù)只有兩個字“離開”,或許,菩提子有些旁門左道,不,奇門遁甲之術(shù)可以傳授一番。
一陣穿堂風(fēng)吹過,是讓人渾身打激靈的那種陰冷,庭院中的枯葉沙沙作響,猶如蠶食桑葉,綿延無窮。陽牧青環(huán)視了一下黑暗的四周,突然感到一陣悲愴,壽蟲已潛伏齊家百余年,其間,不知吞噬了多少原本順理成章的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