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裕通

　　莊明的日子過得并不舒坦。黑子既然和郁青染從心里鬧翻了，自然也能挑起不少事兒出來。

　　蔡康聽著郁青染說起田莊上的情況，皺著眉嘆著氣，“三姑娘，你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啊，黑子在田莊的根基很大，他現(xiàn)在只是找些事來鬧鬧倒也罷了，若是徹底決裂，你有沒有想過他很可能會把幾個莊稼好手給撬走，畢竟他和那幾個人的關(guān)系很好，這些人一走，田莊就只剩下空架子了?！?p>　　郁青染搖著頭笑道：“我倒不是這么想的。黑子以為我完全仰仗他，現(xiàn)在我找了莊明來，和他分庭抗禮，實(shí)則是在均分他的權(quán)利。他若是以為我在排擠他，這也是在情理之中，因?yàn)槲冶揪拖胍羲驗(yàn)檫@個人野心太大了，可我也不會這么快就趕他走。”

　　蔡康點(diǎn)著頭，“若是黑子自己要走呢？”

　　“他自己要走當(dāng)然最好了，我早都讓人注意他的舉動了，那幾個莊稼好手我也暗中做過安排了。他應(yīng)該也不會這么笨，若是他現(xiàn)在自己走了，什么都帶不走，也什么都沒有了?！?p>　　蔡康看著郁青染，他真的沒有想到，她竟然都有了這般部署。這么做其實(shí)也是挺好的，莊明既可以牽制住黑子，不至于讓黑子胡作非為，郁青染自己又有了莊明這個幫手，做起事也更加得心應(yīng)手起來。

　　郁府。

　　梅玥斜靠在軟塌上，仰起頭，閉著眼把藥喝完了。

　　“娘，可覺得身體好些了？”郁梓華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柔聲問道。

　　梅玥微瞇著眼，淡淡“嗯”了一聲，“還能怎么樣，情況不好不壞吧?！?p>　　郁梓華坐在旁邊，兩手絞著手帕，咬著嘴唇，似乎有什么難以開口的事情。

　　“怎么了？”梅玥睜開眼睛，淡笑地看著她。

　　“娘啊，就是，就是，年潤約我去田莊上玩兒?！?p>　　梅玥面上有些喜色，“好啊，我們家的田莊？去吧，順帶也去看看你三妹妹?！?p>　　說到郁青染，梅玥的臉色又復(fù)雜起來。有時候，她時常會想，她究竟是討厭郁青染呢，還是不討厭？平心而論，郁青染從沒有對她不敬過，尤其是前段時間回府里的時候，她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了，她不會像以前那樣像躲怪物一樣地躲著她了，偶爾的請安，問話，交談，都是平平淡淡的，反倒讓她覺得她有些喜歡郁青染這個孩子了。

　　她不由暗自嘆了口氣，其實(shí)她也想關(guān)心她，可外面總把她說的很討厭她似得，她一開始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后來也懶得想，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郁梓華眼眸閃閃發(fā)光，“是啊，娘，我還沒去過田莊，年潤倒是常去，見了三妹妹，我定要帶年潤去嘗嘗三妹妹釀的蜜?！?p>　　梅玥點(diǎn)著頭，說道：“嗯，華兒，看來你和染染的關(guān)系好像還不錯？”

　　郁梓華笑道：“以前也就平平淡淡吧，不過后來我發(fā)現(xiàn)三妹妹這個人其實(shí)挺好的，還幫我在祖父面前說話，而且她好像會很多我和妹妹都不會的東西，聽父親說，三妹妹還會做餅，連小叔父吃了都覺得好吃?！?p>　　梅玥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荷姑繡著花兒，見郁青染進(jìn)了屋，忙站起來道：“姑娘，府里派人傳話了，說是大姑娘和年家大公子過兩天要來田莊上?！?p>　　年家？郁青染看了一眼荷姑。

　　荷姑才想起郁青染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補(bǔ)充道：“年家大公子名年潤，他和大姑娘兩人有婚約，而且感情也很好，等到明年三月份，大姑娘滿十六了，兩人就要成婚了。”

　　郁青染并沒有聽進(jìn)去多少，反正她是不記得年潤了，如果他們要來也好辦，讓莊明派人接待就好。

　　“姑娘，其實(shí)你是有接觸過年家的，”荷姑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杏花蜜就是被年家二公子年程買走的?！?p>　　郁青染聽到年程這個名字，猛得抬起頭，看著荷姑道：“我自然記得?！?p>　　荷姑見郁青染感興趣，又道：“年家這兩位公子啊，說來也奇怪，年潤平易近人，生性活潑，年程卻孤傲冷漠，像是很難接近一樣，性子完全就是兩個反面。不過年潤很喜歡到我們田莊上來玩兒，幾乎每年都要來，他之前來的時候，姑娘鬧著不見他，他后來再來的時候，也就不過來找我們了。”

　　這些事情，郁青染自然是沒什么印象的。她忽然有些好奇自己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了，是不是本來就不太待見那年潤啊，不然怎么人家上門來找自己玩，自己還閉門不見客呢？

　　裕通糧行一直都是郁家田莊簽了合約的大買主，這回收成不好，裕通的人沒有買到足夠的糧食，滿腹牢騷，又聽說田莊這邊讓還不到十三歲的三姑娘來打理，更是換了新的管事，不由唏噓不已，一大早的就派人過來探看。

　　裕通的二掌柜李兀來的時候，郁青染還沒有過來，是趙良鈺出來接待的。

　　李兀四十歲上下，中等身材，面相和善，一見了面，就笑道：“未請而至，冒昧至極。”

　　趙良鈺和其他的莊稼漢不同，讀過一些書，人也有些見地，如今看見李兀說話慢條斯理的，言語也比較有禮，自己的語氣不由也和善了些，“李掌柜不需客氣?！?p>　　李兀又寒暄了幾句，似是關(guān)心地問道：“如今你們田莊上還有多少佃農(nóng)，有幾個拔尖兒的，有幾個管事的?。俊?p>　　趙良鈺微微一笑，這話問得倒是有些無禮了。

　　他從容道：“李掌柜，我們的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李兀有些詫異，他聽到的消息，是郁家田莊已經(jīng)潰不成軍了，東家這次讓他來，是要把消息打探清楚的，若是情況屬實(shí)，他們就要跟郁家這邊解除合約，另尋下家的了。

　　他剛剛這么一問，也就算是試探一下吧。出來接待的人，總不至于跟他抱怨說田莊收益不好之類的話的，但李兀自信自己識人的眼光，但凡這個人有一絲隱瞞和掩飾，他都能看的出來?？哨w良鈺眼中的沉著和篤定，卻讓他猶豫不決，眼前之人敦厚老實(shí)，絕不是那種偷奸?；?，他的言語，他的態(tài)度，似乎都在跟他否認(rèn)郁家田莊衰敗的事實(shí)。

　　“聽說自從趙信走了之后，你們又有了新管事，還是蔡伯推薦的人？”李兀又話鋒一轉(zhuǎn)。

　　趙良鈺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莊明師傅的能力也很強(qiáng)?！?p>　　李兀眼中有些異樣。他還以為，蔡康給他老東家田莊上推薦的人，定是那城中的大掌柜，卻不想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之人，難不成蔡康也覺得這田莊無藥可救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蔡康能請得動大掌柜，也要大掌柜人家自己服郁家三姑娘的管啊，讓個未及笄的小女娃來打理事務(wù)，而且這又是個陪嫁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做得好，以后落到其他家去了，還不知光景怎樣呢，誰家大掌柜愿意放棄城中的好差事，來挑這個莫名其妙的擔(dān)子啊，誰都不傻??！

　　要說傻，估計(jì)也就是那郁家老太爺傻了，也不知是不是病糊涂了，把個紅紅火火的田莊，愣是做成了清清冷冷的陪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