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上凌村又開始人聲鼎沸了,不為別的,因為宋家派人來收蜂蜜了。
一家家的提著大大小小的蜂蜜罐子,乘興而來,卻又?jǐn)∨d而歸。
“這樣的蜂蜜都不行?”婦人看著自家釀的幾十種蜂蜜都被淘汰了,不由有些發(fā)愣。她自信她家的這些上好蜂蜜,不說在這村子里,就是放眼整座金陵城,那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你們宋家怕是要找皇家貢品了吧?”有一位來了幾次,都被勸退的不服氣地嚷道。其他人見狀,也不由紛紛抗議。
林家娘子站在旁邊,兩臂交叉,微微閉著雙目。
在一群鬧哄哄的人群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在后面悄然出現(xiàn)。
“姑娘,這兒太吵了,我們趕緊走吧?”荷姑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自家姑娘的袖子,壓低了聲音說道。她十分疑惑,姑娘一向喜靜怕吵,這會兒怎么會站在人堆后面看熱鬧?
“慌什么?真是奇怪,也不知道那宋家究竟要什么?”
“蜂蜜啊,要不為這個,那林家娘子這些天也不會來了?!?p> “他宋家要蜂蜜,村里家家戶戶都給他提蜂蜜來了,怎么一個也沒要呢?”
“也許,沒有中意的吧?”
“那倒有些意思。也不知道我郁青染釀的蜂蜜合不合他宋家的心意?!?p> “姑娘,你若是這樣想,昨兒就該把杏花蜜給林家娘子了,何苦勞神周旋這幾日?我們還是快些走吧,還要趕著回城呢?!?p> 昨夜里,郁府上派人傳話,說是老太爺病急,念叨著在莊子上的孫女,讓人一早接郁青染回府。
雖然在郁府的記憶都沒有了,可是郁青染直覺這家人或許對她并不會很真誠,要不怎么會放任她一個人在這莊子上過活,破舊的院落無人修繕,連身邊伺候的人也只有荷姑一個。不過,荷姑是外祖家跟著母親陪嫁過來的,當(dāng)年,愿意來莊子上的,整個郁府也只有荷姑一人。
“郁府我就不回了,我身子孱弱,經(jīng)不得舟車勞頓,一早上起來,走了兩步,便覺得頭暈眼花,實在走不動了,便拜托荷姑替我回去吧,我給老太爺寫的信你一定要親自交到他手中?!庇羟嗳菊f話不急不緩,聲音明亮清澈,條理清楚,哪里有頭暈眼花、虛弱無力的表現(xiàn)?這番話說下來,倒讓荷姑一時愣住了。
“姑娘這是什么意思?”
正在這時,前面的人群突然如山洪般爆發(fā)起來,正說話的兩人不由看向那邊。
“荷姑,你快去吧,到了郁府,老太爺若是問什么,你只管實話實說,同時也要見機行事。”郁青染催促道。
荷姑看著郁青染,愣了會兒,怔怔地說道:“姑娘,你又不回府?這次是老太爺病了,想見你,你不回去,到時候大房那邊又在老太爺那兒編排了?!?p> “那又如何?”
荷姑還想說什么,卻見郁青染一門心思看著前面,周圍人群又嘈雜,說話也聽不清,索性便一個人走了。
“你們宋家要找杏花蜜,該去下凌村,咱們上凌村沒有杏樹啊。”眾人紛紛嚷道。
郁青染默默地聽了會兒,突然撥開人群,笑著沖宋家管事的勾了勾手指頭。
“呶,要找杏花蜜是吧?我有??!”
“小姑娘,你這兒有杏花蜜?”那人將信將疑。
“騙你干嘛?你在這兒等著。”郁青染瞧了他兩眼。她快步跑了回去,拿了杏花蜜又返身回來。
那人看到青花罐子的時候,眼神略一沉滯,爾后復(fù)又清明,并不忙著揭開蓋子,卻是打量著郁青染,“姑娘可是那郁家的三姑娘?”
“你竟認得我?”
“有幸聞之。三姑娘,錢明斗膽,想今日先付定金,拿給我家表公子看過之后,若合他心意,再來補款?!?p> “表公子是誰?”
“自然是年二公子年程?!?p> “年程,年程……”
錢明沒有聽清郁青染在說什么,見她這副模樣,只道是她不肯。
“罷了,你隨意吧。”郁青染搖搖頭。她只覺得這個名字有強烈的熟悉感,似乎太過刻骨,回想起來,似有印象,卻又不甚清晰。
得到郁青染的首肯,錢明這才打開罐子看了看,這杏花蜜和表公子口中描述的色感基本無差,這多半便是他要找的東西了吧。
“三姑娘,錢明這便付定金?!?p> 郁青染抬起頭,伸出兩根手指,“二百兩?!?p> 錢明有些詫異,他沒想到郁青染居然喊價這么高。
“郁三姑娘,價錢可否少些?”
“那便只有物歸原主了?!?p> 錢明苦笑了下,一邊點頭稱好,一邊拿出早已擬好的字據(jù)。雙方簽字畫押,付了定金,這便成了。錢明還趕著回去復(fù)命,便忙忙地告辭了。
郁青染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撫摸著白玉鐲子,喃喃道:“年程哥哥,年程哥哥……”
說來也奇怪,郁青染兩年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可唯獨記得年程這個人,宋家掌事主母年大奶奶的娘家侄子,同時打理著宋家和年家的產(chǎn)業(yè),她還記得,年程最喜歡她釀的杏花蜜??墒牵湍瓿讨g有怎么樣的交集和過去,她卻一概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