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葬禮
是的,任藍宮死了。
距離他離開這個人世,已經(jīng)足有一個星期。
任啟偉不愿意火化他兒子的尸體,特意為任藍宮花重金打造了實木棺材,并且在郊外建造了墓園。
夏媽媽聞訊自歐洲趕回,帶著夏安和夏白姐弟倆一起參加了任藍宮的喪禮。
墓園里寬敞而寂靜。
雪花漫無聲息的從天而降。
他們身著黑衣,胸戴白花,站在黑色的墓碑前,靜默而沉痛。
夏白面色蒼白的可怕,一雙大眼通紅通紅,他剛從上海捧了獎杯回來,還專門抽時間買了任藍宮最喜歡的木吉他帶了回來。
可如今,吉他還在,人沒了……
冷風呼嘯而過,大雪紛飛。
夏安呆呆的站著,臉色同夏白一樣的蒼白,雪花落在她微微發(fā)紅的鼻尖上,慢慢融化成水。穿著黑色阿瑪尼大衣的任啟偉正站在她的身前,夏安呆望著這個令她恨之入骨的男人,這個平日里慣于卑鄙無恥、不擇手段的男人,仿佛一夜之間就蒼老了好幾歲。
她始終無法忘記,夏西銘爸爸去世的那一年,夏氏集團被一些有心之人栽贓陷害難以維持。僅僅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她們家所有的存款都被銀行凍結,就連古堡里所有值錢的家具都被法院貼上了封條,或被搬走,或被拍賣。
媽媽成日四處奔走求助,疲累不堪。
而任啟偉,就在法院即將收走整座古堡的前一夜,突然闖了進來。
他只說了三兩句話,就令媽媽咬破了嘴唇。
他說:“看在藍宮向我求情的份上,只要你答應做我的情人,我可以幫你解決一切麻煩,包括你兒子的心臟病?!?p> 包括你兒子的心臟病??!
九歲的她雖然并不太懂得情人之類的真正的含義,但很顯然,他最后的那句話像一記重錘般擊中了小小的她,更是擊中了母親。
她永遠無法忘記母親臉上那種凌亂、挫敗、羞憤、絕望以及溺死所交織在一起的表情。
她覺得有些冷,想要走過去媽媽的身旁。
卻被顧管家攔手一把抱起,往樓上走去。
樓梯蜿蜒而光潔。
她眼里蓄滿委屈的淚水,扁著小嘴,哼哼唧唧。
顧管家硬著心腸,對她的不滿和抵抗視而不見,她就那樣被牢牢禁錮在他懷中,掙脫不出。
可是就在快要走上樓梯轉角的時候,她卻突然下意識的扭過小腦袋,往樓下看去----
那個男人的嘴角邊噙著一抹分外刺目而得意的笑,大手一伸,野獸般霍然將瘦弱的母親推倒在沙發(fā)上。
從那以后,夏微爾古堡便成了這個男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而母親,從此也成了這個男人眾多的情人之一,再也無法展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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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啟偉?。?p> 夏安承認自己也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有朝一日能夠親眼目睹這個人渣被人狠狠擊垮、凌辱的畫面。
可是此時此刻,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他真的被擊垮了,甚至比想象中還要崩潰和無助,她卻難以提起哪怕一絲的快感。
黑色冰冷的墓碑上,任藍宮那張熟悉而沉默的臉,如同一根尖針般狠狠戳進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臟和肺腑。
良久,夏媽媽伸手拍了拍夏安和夏白的脊背,聲音暗啞而沉痛:“都節(jié)哀吧!藍宮是個好孩子,會上天堂的!”
說完,她略略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將目光轉向了憔悴不堪的任啟偉,神色復雜的說道:“任啟偉,有時間就跟我們一起回趟古堡吧。古堡有一半的產(chǎn)權是在藍宮的名下,既然他已經(jīng)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將產(chǎn)權歸還給我們。”
夏安和夏白聞言一同怔住。
任啟偉沒有回話。
“我可以按三倍的價格補償你?!?p> 夏媽媽再次開口說道,語氣中透著一股勢不可擋的堅定。
鵝毛大雪鋪天蓋地。
夏安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她有些茫然而震驚無比的看著媽媽執(zhí)拗的側臉。
她從來也不知道,
夏微爾古堡竟有一半是屬于任藍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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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里。
李佑霄額頭上纏著一圈繃帶,他靜靜的靠坐在病床上,睜著眼,失神望著窗外紛揚的雪花。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而任藍宮的臉,正如同那電影里的黑白默片般,一點一點在片片雪花中浮現(xiàn)。
時光又倒回一星期前的那個下午。
那一天,李佑霄聽完最后一節(jié)公開課后,高中部也正好響起放學的鐘聲。雨還在一直下,他看一眼窗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筆記,順手掏出裝在背包里的藍色雨傘,匆匆忙忙就跟著人流坐電梯下樓,往高中部走去。
地上滿是積水,道路兩旁的綠化被雨水洗刷的格外干凈,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快步走著,即使腳邊褲管全被浸濕也毫不在意。
不曾想,就在他剛剛穿過半掩的黑色小鐵門的一瞬,兩個黑衣黑帽的漢子驀然從角落里沖出,手持鐵棍直往他的頭部襲來。
伴隨著強烈的劇痛感,他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醒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竟被綁架到了一個廢棄的工廠,他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抬眼看向對面的人影,正是在小鐵門前擊暈他的那兩個黑衣漢子。
奇怪的是,明明是這兩個漢子綁架了他,卻讓他毫發(fā)無傷,反而是他們自己,像是被什么怪物咬傷般,渾身傷痕累累的坐倒在地,鮮血淋漓,滿臉都是驚慌和恐懼。
那是一種對于未知的恐懼。
終于,他好奇的目光總算引來那兩個大漢的注意,他們彼此對看一眼,仿佛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拔出了別在腰間的手槍。
李佑霄心中一跳。
黑洞洞的槍口直指他的心臟,他被捆綁在冰冷的水泥石柱上無法動彈。
只能怔怔的看著兩個殺手慢慢從地上站起,一邊扣下扳機,一邊往另一邊的出口退去。
千鈞一發(fā)間,一道身影如同天外來客般,驀然從后面沖了出來,飛身撲擋他的身前。
裝著消音器的手槍在空闊的工廠里發(fā)出兩聲悶響。
子彈呼嘯而至,一發(fā)從他的額邊擦過,而另一發(fā),則是精準無比的釘入了擋在他身前的任藍宮……
“為什么!?”
為什么要來救他?為什么偏偏是任啟偉的私生子任藍宮來救他?太多的疑問和震驚令他紛亂如麻,最后能夠說出問出的,也只有這三個字!
殷紅的鮮血自任藍宮胸前噴涌而出,他整個人都在一瞬間喪失了所有力氣般,不受控制的斜斜倒了下去。
“為了夏安……”任藍宮緩緩癱倒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虛弱的嗓音在空曠的工廠里顯得異常飄渺,他吃力的說著:“她喜歡的……是你!……李佑霄!好好照顧她……不要告訴她……真相……”
這是任藍宮在咽氣前對他說出的最后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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