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后座上鋪著厚厚的毛毯,車里暖氣適宜,男子輕合著眼,壓抑著溢至唇邊的幾聲咳嗽。他的膝旁靜放著一根精致的盲杖,未關(guān)緊的窗外灑進來的日光,將他的一半側(cè)臉勾勒成畫。
陳二把藥和水杯遞過來:“鐵先生從十年前就開始四處游歷,連黑老都說不出他的下落。少爺,如果今年再找不到他……”他沒敢把話說完,就自動消了音。
裴念宸吃過藥,抬手按按犯疼的眉心:“我沒事?!?p> 陳二不放心,見他神色倦怠,便提議道:“今天還是回醫(yī)院休息吧。李大橋不敢再造次了,新儒村的項目也已經(jīng)照計劃實施,這邊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們再親自過來一趟?!?p> “她下午沒課?!迸崮铄窙]有理會他的建議,笑意暈染嘴角,“開車吧。”
果然是為了蔚兮來的,陳二沉默了,心想既然沒課,她肯定會來上班的,少爺還這么親力親為地過來一趟,分明是想“見”她了。
他們家老父說得對,這看起來清心寡欲的男人啊,一旦心尖上住了個女人,行為舉止就會變得詭異起來了。
他忍不住摸摸鼻子,嘖,真是可怕。
……
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食堂里沒多少人了。蔚兮和陸司南點了幾道小炒,坐在不遠處的位置上等。
“小兮,”陸司南把玩著桌上的餐具,笑看對面假裝看風景的人,“四年不見,你好像變斯文了,連話都變少了?!?p> 蔚兮這次倒是偏頭想了想,然后語氣認真地回答:“大概是因為,一切盡在不言中?!?p> “有可能。”陸司南不覺失笑,眸光戲謔地看著她,無論過去多久,這姑娘的氣勢永遠都不輸人。
小小勝了一場,蔚兮的心情好了不少,恢復了幾分從前的活潑,架起雙臂靠在椅背上瞇眼笑,眼睛彎成兩彎新月,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上一歲半歲。
剛上來一道水煮肉片,就見迎面走來幾個女生,嬉嬉鬧鬧的,其中一個看見蔚兮,熟稔地朝這邊招手:“嗨!”
蔚兮:“……”她怎么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么個人?
女生和同伴低語了幾句,一臉興奮地跑過來,硬是坐在蔚兮的對面。好像嫌桌面太寬,整個人又撲了過去,握住蔚兮的手說:“是我呀,你忘記啦?宣傳部的沈君俏啊!”
宣傳部?蔚兮迷茫地眨眨眼。
“哎呀,今年系里的跨年晚會,你們班不是只出了一個由你負責的鋼琴獨奏?組長覺得鋼琴獨奏可能噱頭不夠,讓我問問你接不接受四手聯(lián)彈,喏,對方你也認識,就是我堂弟,前兩天在論壇上和你表白的沈麟呀!嘿嘿,瞧瞧你們倆,一個郎才,一個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呀!”
沈君俏越說越起勁,身邊卻緩緩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如果是四手聯(lián)彈的話,我想我應該可以幫忙?!?p> 陸司南說完,便對詫異看向自己的女生微笑:“你好,我是陸司南,四年前也是這里的學生?!?p> 沈君俏倏地摘下眼鏡把鏡片擦了又擦,再次戴好,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著陸司南,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呼:“你是……陸、陸學長?!”
這聲尖叫剛落,食堂門口又傳來一陣喧囂聲,一輛加長型黑色林肯車停下。車門打開,面容清雋的男子便拄著盲杖從車上下來,靜靜立在臺階下。
背后是滿目明亮的日光,他的眉眼卻寂靜而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