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秋時分的夜晚,宮城上空的星星點點愈漸多了起來。風(fēng)輕吹過宮巷,也有了些涼意。春雪又砌上了壺?zé)岵?,猶是將舒寧跟前茶幾上的茶換了下來。皇貴妃已經(jīng)在這小屋里靜靜坐了大半天了,眼瞧著宮城四周已點上了燈火,舒寧仍是安靜地坐著,不言不語。任是春雪換了一杯一杯的茶,她終究還是滴水未沾。
“春雪姑姑,茶涼了如何還能續(xù)上?您莫不是沒聽過‘人走茶涼’么?”突然舒寧蕭索慵懶的聲音傳來,春雪即停了動作。燒茶水的爐子火光冉冉,春雪的眸子禁不住黯淡起來。
舒寧漸漸理了椅背,半撐起身子托著臉頰出神地凝望爐火:“姑姑,當(dāng)年那場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雪沒有應(yīng)答,只管熄了爐火,沉默地退在了一旁。良久她才言語:“娘娘,您今兒是怎么了?”
“我問了他可記著是什么日子。他卻今兒匆匆準(zhǔn)備了游船想是來取悅我的。他是記岔了還是全然不記得了?昨兒那樣的日子,他如何能高興起來?姑姑,我也許真的錯了,錯了?!笔鎸庎卣f著,美目愈漸灰沉。
“昨兒難道不是娘娘與陛下在圍場相識的日子么?轉(zhuǎn)眼又過了快半年,陛下仍記著娘娘,您該歡喜才是。”春雪略過舒寧言語的不尋常,刻意不去應(yīng)和舒寧。這般卻引得舒寧驀然狂笑起來,那笑聲甚是可怖,過了好一會兒的時間,舒寧漸漸平息自己的心境:“是啊,他那是記岔了,分明是忘了!四年前的火光,四年前的悲鳴,他都忘了,所以他才不知道昨兒是個悲慘的日子?!?p> 春雪心知舒寧將要說出極是重要的事情,也就不再言語,靜靜等著舒寧說下去。
“那些日子容華殿真是從未有過的寒冷。她蜷縮在角落里,想著給自己一些溫暖卻是全無用處。她哪里知道,那時冷的不是身體而是心?被所信所愛背棄,她全然不知,仍是那樣天真地以為他會回護(hù)自己。終于,那天容華殿不冷了,熊熊火焰,終究是不冷。姑姑,你可知道容華殿起火的日子?”忽而舒寧問道,見春雪遲疑,她便知曉春雪仍在守住最后的底線,她旋即蒼涼地笑了起來:“就是昨日。四年的昨日,從此再無寧妃?!币蛔忠活D,舒寧無法釋懷。
“撲通”一聲,春雪已經(jīng)跪在了地上。春雪垂首,舒寧已經(jīng)將至為重要的清楚告知,不再似先前的含糊。春雪已明白,眼前這位女子所擺下的棋局已經(jīng)真正開始,她能做的就是協(xié)助她以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
“起來?!笔鎸庍@般說著,語調(diào)極輕,整個人顯得沒了力氣。是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被和嬪背叛不打緊,被德妃污蔑沒關(guān)系,甚至是冷宮里的瑟瑟寒風(fēng)也全然無所謂,只凌庭的一瞬輕巧的“忘記”,她就連復(fù)仇的勇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