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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卿歸兮

第四十二章 為何?

有卿歸兮 蘇卿冬 2061 2018-09-07 08:50:50

  那張本來滿是悲痛的臉上久久只任憑淚水落下,可是淚水很快便干在臉上,那雙本盈著淚水的眸子突然閃過一絲凌厲的恨意。

  陸清婉聽說,陸家在北疆朝堂的所有官員,降職的降職,貶謫到北疆邊境的也不在少數(shù)。陸家這棵大樹,沒有了思齊的庇護(hù),從根基上已經(jīng)腐蝕殆盡,葉子也凋零入土,只留下空空一個巨大的軀干,等到合適的時機(jī),思齊只會讓它轟然倒塌,榨取它的最后一滴汁液。

  修剪整齊的指甲用鳳仙花做成艷麗的紅色,襯得一雙白皙如玉的手如削蔥般修長無暇。可是眼下長長的指甲嵌入肉中,再用點(diǎn)力氣仿佛就要嵌到骨髓里,那雙手的主人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記住這份疼痛。

  陸清婉聽到的消息中,思齊新拉上位了一位大人,乃是秦昭珉的親兄長,轉(zhuǎn)眼之間便成為北疆朝堂上的棟梁之臣,深得思齊的賞識。在朝堂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聽說是個厲害的角色,秦家這一代,有出息得很。

  陸清婉想到秦昭珉自從自己陷害了沈楓以后,便再也沒來過自己這,仿佛來這看自己這個姐姐一趟,便會折了那賤人半條命一般。

  死盯著一處的陸清婉,眼神越發(fā)狠厲,從骨髓里生出來無數(shù)怨毒的恨意,如瘴氣一般很快蔓延了陸清婉全身。

  原來,自己這么多年憑借真心養(yǎng)出來的,竟然是只忘恩負(fù)義的狗,狗養(yǎng)肥了,便反過頭來咬了主人一口。

  她自問于那賤人并無半分愧意,也是真心將她當(dāng)做妹妹疼愛,可是這樣的妹妹卻一心想讓她這個姐姐死。

  陸清婉在床上坐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仿佛還回不過神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壓下那些毒到骨子里的心思,強(qiáng)打起精神來撐起虛弱的身子,吩咐隨侍的宮人梳妝打扮。

  只見鏡子里那個本來稍有些清秀的女子,此刻艷麗得像是園中的罌粟。眉尾上挑,用極細(xì)的筆勾到離發(fā)際只余一寸,顯得長眉入鬢,美艷妖嬈。用最艷麗的胭脂略施于眼角,微微上提,為一雙清麗的眼睛添了幾分魅惑與迷蒙。將粉施得略比平日里厚重一些卻又不失分寸,襯得皮膚嬌柔可破,卻又不因粉飾過重而顯得有些鬼氣。嬌嫩的嘴唇上布滿朱紅,平日里較薄的嘴唇顯得豐滿了許多,唇珠本來并不明顯,如此重的唇色卻顯得嘴唇微張,唇珠嵌于如玉瓷的貝齒上方。

  身著桃紅色的外衣束出腰身,用一根帶子縛住,在最纖細(xì)之處打了一個精巧的結(jié)。雖然是稍顯清新幼氣的桃紅色,可是上方刺繡精巧絕倫,袖口處是一整朵一整朵的石蒜。

  石蒜,乃是陳國的俗名。在北疆,它還有另一種叫法,曼珠沙華。在悠悠長長的黃泉路上,它還有更憂傷美麗的一種說法,彼岸花,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jié)果。

  陸清婉此身衣物陪著她此時的妝容,倒也真是換了個模樣。出門時許是站在風(fēng)口立了會,覺得早晨還有些涼,便又讓隨侍拿了件狐裘的披風(fēng)。那披風(fēng)上的狐貍毛,純白無暇,乃是上好的皮料,是昔日思齊賞賜之物。剛到手時,陸清婉愛惜得不得了,恨不得日日捧著此物。

  如此一番打扮,雖然還能瞧出往日小家碧玉的影子,可此刻卻是說不出的妖媚。就連白如雪色的皮毛,竟也成了艷色對比的陪襯。

  陸清婉誰也沒叫,獨(dú)自踏出了居所。

  一步一步,走得十分沉重,腿上的重量似有千斤,可是卻還是義無反顧,仿佛走出了這個門,便再也沒有回頭的機(jī)會。帶著一身的瑰麗與無邊的艷色,帶著深藏的隱忍與切齒的恨意,走出了居所。

  這一天,是陸清婉嬌縱蠻橫的一生中,最美麗的一天。她從未像今天這樣,美得驚心動魄,或許許許多多的人都并不相信,昔日的陸清婉,竟然能美成這樣!

  是啊,她并不是昨日的陸清婉,也不是明日的陸清婉,她就是今日的陸清婉,此時此刻的陸清婉。所以,她才是最美的陸清婉。

  一個女人有可能一生中都找不到自己最美的樣子,可是,她們也許不知道,每一個女人都有最美的時候,這種時候并不多見,可是任何人看到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刻,都會被她所吸引,因為那種美麗,已足夠令世間所有的男人動容。也許是婚嫁時嬌羞動情的那一剎突然低下的頸子,也許是為人母時流露的那份鋪天蓋地的喜悅與滿足,也許是看著自己的兒女長大成人功成名就的欣然。

  無關(guān)風(fēng)月,無關(guān)年歲,有可能是她青蔥年華時所流露,也有可能是她白發(fā)蒼蒼滿臉皺紋時所含的熱淚。

  而對于陸清婉來說,她最美的時候,她已找到了。

  她走得極慢,但步子卻極穩(wěn)。

  本來剛剛小產(chǎn)過的女人,走路應(yīng)該是走不太穩(wěn)的,步子怎么著虛浮些才是合情理的??墒顷懬逋褡鲞@樣一身裝扮,先是將周身的孱弱掩飾得絲毫不剩,走路的姿態(tài)又像是將身體的全部力量都灌注到一雙腿上,她并不想讓別人看出她步子與平日里的不同。

  她依然是那個囂張跋扈,在北疆的王宮中權(quán)勢最盛的女人,她是離那個位置最近的一個女人,也是自認(rèn)為最有資格陪伴在思齊身側(cè)的那個女人。她驕傲,不容別人有絲毫踐踏,她囂張,只是想更厲害地留在他身邊。

  人人都說她是為了鞏固家族的地位,甘愿當(dāng)做一顆棋子,被獻(xiàn)進(jìn)這深不見底的宮中。她沒了自由,沒了女兒家所有的小心思,一心為陸家為了她的地位謀求。

  可是又有誰知道,她是真的愛上了那個男人。他雖然寵她,可是她自己明白,無非是因為她姓陸罷了,他帶著戒備帶著疏離,給了她可以驕縱的資格。

  然而到了最后,還是他,親自將這份寵愛剝離,鮮血淋漓,滴灑的鮮血灼傷了她,燒盡了她所有的愛。

  可是,她還是做不到傷害他。

  是的,她始終是個女人,是個滿心都裝滿了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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