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個人是從陳國遙遠(yuǎn)的北境千里迢迢趕來的,總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若是真的醒不過來,耽誤了大事也未可知。
而皇帝、軒王爺一眾人等趕到偏殿之時,滿屋子的御醫(yī)皆皆站著,有胡子的便用手捋著或白花花或尚黑的胡子,多的便是在查查這個醫(yī)書翻翻那個醫(yī)書,只有一個表情全是做的相同的,全都是眉頭緊鎖,無一人眉宇間有輕松之色。
皇帝一看有些不樂意,真的宮中怎么說也是集了這天底下醫(yī)術(shù)高超的人,怎的就這番情形。看著這宮中人才濟(jì)濟(jì),竟然無一人有診治之法,他這個皇帝當(dāng)?shù)拿孀由衔瘜?shí)有些掛不住。
皇帝微微皺了皺他那俊挺的眉宇,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眼角似乎瞥了一下軒王爺,或者,是他身邊的楓姑娘。
然后低低地道了一句:“聽聞,沈姑娘師承藥谷的老谷主,可否請姑娘瞧上一瞧?”
楓姑娘剛要開口,軒王爺便低頭柔聲問道:“楓兒,你可愿意?”
雖然他言語說的不是很及時,將自己剛剛想說的話盡數(shù)吞了個干凈,但是這話問的甚合她意,如若是她不愿,他身前這個人不會強(qiáng)迫她,哪怕面對的是他一直尊崇的皇帝哥哥,心下不由得暖了一暖。
“無妨,只不過是瞧上一瞧,不礙事的?!?p> 楓姑娘移步到了那名士兵處,搭手診了診脈,凝了凝眉,收了皓腕,然臉色并沒有釋然。心中的疑云一層布上一層,心中念道,這毒藥是北疆特有的毒藥,至陰,對一個士兵使用如此烈性的毒藥,可是生了什么變故,有非要了這人命的理由?而這名士兵雖然奄奄一息可是竟然還活著,也是件奇怪的事兒,一般中了此毒的話,本不該活到現(xiàn)在......
“可還有的救?”皇上容不得她思量許多,開口問道。
“有救?!毙液脦煾刚媸菍W(xué)識淵博,北疆的奇毒也知個十之八九,如此還真的應(yīng)該感謝他老人家。從袖中拿出自藥谷帶出的藥交給御醫(yī),并說了方子怎樣熬制,怎樣做引子。
待藥煎熬好之后,給那名士兵喂下,只不過還未醒,不過性命已是無礙了。
那名士兵恍恍惚惚似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趟,然后又被人給拉了回來,然后仿佛迷茫之中聽見了清清冷冷的聲音,如玉石一般,涼潤到了心里,倒叫他此時胸口之痛淡了不少。
“他現(xiàn)在性命已經(jīng)無礙,稍等片刻,意識便會恢復(fù),皇上不必憂心?!睏鞴媚锏曊f。
“如此便好,多謝沈姑娘?!被实垩凵耧h飄忽忽到了軒王爺那兒。
眼睛里旁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是一片氤氳之色,可這軒王爺打小兒便同他哥哥一般長大,自然明了自家哥哥這是何意,這分明是說自己撿了個寶,暗暗遞來一個眼神兒罷了。
果真,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那士兵便醒了過來,也漸漸有了意識。臉上的表情便又急促起來,確實(shí)是急促,都不待這一眾人等問起來,他便一口氣道了個干凈。
可能是意識還尚未恢復(fù)得順暢,斷斷續(xù)續(xù)地,他道起來委實(shí)費(fèi)些勁,而聽他道起來也委實(shí)費(fèi)了些勁,卻是頭等頭的大事兒不假。
北疆謀逆!
說是不出三月,必定兵犯陳國。
本來他與其余的幾個人全部是到北疆探聽消息的,想不到這一任北疆的那位王上竟然有如此野心,竟然膽敢做起謀逆這等事。心下大駭,本來屋頂上的他,一失足便踢了塊瓦下去,也是很容易北疆的那位王上聽到了動靜,便很容易地,發(fā)現(xiàn)了他。
自然他就得一路逃回陳國,回陳國的路上自然也是不怎么順當(dāng)?shù)?,他本來帶了一?duì)的人馬,可自北疆到陳果一路上被追殺本就剩下寥寥無幾的人馬??晌萋┢暧?,奈何途徑一個驛站的時候,茶水里被人做了些手腳,便造得了如今他這副模樣。
然而,除了他,那一隊(duì)的人馬,竟再無一人活著,都在不多時便齊齊斷送了性命。他使了馬鞭將馬兒生生打的都快出了血,才只堅(jiān)持到了京城城墻的下面,便兩眼一黑,醒來便置身在這皇宮里了。
“據(jù)我所知,你們所中的那毒甚是厲害,為何你竟能撐到此時?”
是了,就是這般清清冷冷的聲音,這聲音傳入耳邊,那士兵微微仰仰頭,便看到了站著的沈楓。她就那般,靜靜地站在那里,生生地已成一道風(fēng)景,眼睛似是被定住了一般,絲毫移動不得,停了一剎,便又覺得自己此刻的注視對如此一般的人物來說都是褻瀆。
此刻沈楓倒是沒有什么,但是這道灼人的目光,灼了的可是這軒王爺,陳軒眼神銳利狠狠瞪了那還愣愣出神的人,面部表情,嗯,甚是不悅,想是心里便已剜了那人的眼睛千千萬萬遍了。
“問你緣由,你為何不答?”陳軒已然忍不住,冷然開口,聽語氣便能聽出冒著幾絲冷氣,顯然十分不悅,暗含本王的人你莫要肖想之意。
“啊,家父乃是江一懷?!蹦鞘勘杏X到自己確實(shí)失態(tài),忽的晃過神來。
沈楓聽到此話,種種疑團(tuán)便消解了。江一懷名字起的悲天憫人著實(shí)不假,和自己的師父于世上并稱也不假,只是這江一懷,使的是毒,而師父行的是醫(yī)。
不過也并非全天下使毒的都是惡人,大都一提起毒來便想起來數(shù)種毒蛇異草、蝎子蜈蚣一類,想起的都是些邪惡可怖的物件兒,想起來的人物么,也大多都是些大奸大惡無惡不作,比毒蛇猛獸還要兇殘千萬倍的人物,這個江一懷的存在,恰好便駁了這么個印象,也為這毒物正了正名聲。
江一懷此人脾氣雖然古怪了些,時常是比較不容易讓人接近,可他行的確實(shí)是救人而非害人的術(shù),使的正是這毒物,善用毒花毒草毒蛇毒蟲,行的是以毒攻毒,使起毒物來使的那叫一個順當(dāng)。
藥谷那老頭成日里說,拿他與那老毒物相提并論,丟了他的臉面,那老東西時時兵行險招,搞不好哪一次毒物沒使對,砸了自己的名聲。可世人還偏偏就喜歡把二人湊到一起比較來比較去,也是造物弄人。如此可知這江一懷與家?guī)燒R名,自然本事也不會差了去。
傳言他兒子,也就是于宮中躺著的這位,打小便從毒物里滾過來的,江一懷又給他吃了許多的,嗯,“野味”,對平常之毒已然無懼,能撐住這北疆的毒也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