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內(nèi),男女有別,竹簾相隔。
謝子羽的到來,拂起了留央心底的凡塵,摻雜著苦澀,略纏著絲絲縷縷的暖意,尤其食盒內(nèi)“早離疆界”的警示。一心復(fù)仇的他,居然還能掛念她,卻不知他從何而知她留央的處境。這份心意她領(lǐng)了。
留央不動聲色下真純的一抹笑意浮于臉上,隔著簾子,盈盈一拜,一聲溫馨暖意且俏皮一句:“奴家這廂有禮了!”
謝子羽世家公子出身,禮數(shù)自是周全,作揖回敬,客套至極。他見慣了風(fēng)雨,聽到久違的聲音,看到竹簾上打著婉約靜影,時隔經(jīng)年,驀然感懷,慶幸還能再遇。平民女子搖身一變,赫然成為太師府里的人,不禁使得他心中感慨著造化弄人。
“在下乃百鉞惠尹謝家謝子羽,早先接了太師府的貼子,今日特來拜會蓉瑤公主。”
“謝公子真是有心,素來久仰公子大名,若是能耳聞公子一曲,算是大幸?!贝蘖粞霚赝裾f道。
“能為佳人彈奏,不亦樂乎?!敝x子羽笑得清澈開懷,“公主莫要見笑就好?!?p> 崔留央示意身邊侍女,擺琴于謝子羽案幾前,隨之道:“我愿垂耳恭聽?!?p> 老夫人與太師夫人見謝子羽與崔留央倆人如此投緣,且相談歡愉,倒也樂見其成,婆媳二人相視一笑。
謝子羽十指撫琴,琴音瀉出,乃是心聲,漫不經(jīng)心,卻又直擊內(nèi)心,似在問著留央深藏心底的苦澀與疼痛。
旁人盡享堂前妙曲,聲聲慢,慢慢入心。
待到謝子羽那邊曲終,崔留央又悄悄耳語旁邊,示意侍女從內(nèi)室再攜一琴而來。心中苦悶,形于指尖,現(xiàn)于琴中。指法干練,徽位準(zhǔn)確。明媚的憂傷,蒼茫恬淡,脈脈傾訴,直到一縷琴聲靜,回味無窮盡。
曲中有詩有畫,帶入意境,沉醉其中。大有感天而動,撫地而止的靈通,眾人深感謝子羽與崔留央兩人莫名的天作之合。
老夫人的笑意更是濃烈,仔細(xì)再打量著謝子羽,更為喜歡了幾分。謝子羽當(dāng)算是名門之后,若是能與央兒湊成一對,琴瑟和鳴,莫不靜好。才子佳人妙不可言,可成一段佳話。
老夫人招手央兒,讓其靠近身旁,悄聲問道:“央兒可否喜歡?”
崔留央低聲羞答答道:“余郎才是央兒的歸宿。對于謝公子,央兒不過是仰慕罷了?!?p> 老夫人道:“我看著這謝子羽就很好,今日你哪都別去,就留在府里好好招待謝公子。方才坐久了,為娘身體乏了?!?p> 招待倒是無妨,本也有話想跟謝子羽相敘。崔留央落落大方道:“阿娘身體要緊,這里還有嫂嫂跟我?!?p> “你嫂嫂須陪著我?!崩戏蛉艘荒樉笃獾?,“央兒可不要怠慢了客人?!?p> “阿娘盡管放心?!?p> “那就好?!崩戏蛉苏f罷,眼睛一掃,該撤的人,悉數(shù)離開。
堂前唯獨剩下四人。
崔留央卷簾而起,一汪秋水似剪的明眸與謝子羽久久凝視,一別多年,以為轉(zhuǎn)身天涯,不想能再相遇。
“若是我不來,是否再也不遇?”謝子羽皺眉道,“這些年,你的心境提高了不少,琴藝精進(jìn)?!?p> “琴是好琴,況且有你這位名師……”崔留央欲語而止,看了看謝子羽身后兩個隨從,道,“有些話,我不想多余的人聽到?!?p> 然而兩隨從很不識相,黏著謝子羽就不退下。
謝子羽手觸額頭,尷尬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隨從退下。
可那兩人紋風(fēng)不動。主子喚不動隨從,也算是奇哉怪哉。
其中一人正要摘除面具,謝子羽忙于掩飾拍打下那人的手,生怕招來禍患,道:“他倆是我的人,不會將話亂傳出去?!?p> “我卻只想說與你一人聽?!贝蘖粞胍贿呎f著,一邊巧笑著走近且親自動手解下了其中一隨從的巾幘,踮著腳,取出了荷包內(nèi)的棉花塞其耳道,“有些話不該聽,最好還是別聽?!?p> 將一隨從塞好了棉花,接著又將巾幘替其系帶,遮蓋住耳朵,以防棉花掉落。
另一個隨從也是如此對待。
笑語之間,以棉花將人塞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