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覺醒來的方子笙,只覺得渾身沒勁,一身白色中衣被汗浸透。她揉著頭坐起來,昨晚為她鋪床疊被的劉氏推門進來,見她醒了,喜的不得了,忙忙按著她,不讓她起床。
這一按,才發(fā)覺方子笙衣袖都濕了。
劉氏連連打手勢,方子笙懵懵懂懂。
門外一人探進一個頭來,笑瞇瞇:“她說讓你等等,你的衣服濕了,她去幫你拿干的!……呃——”
程曦無語地看著劉氏將被子裹住方子笙,一副被他看了就毀了人家小姑娘清白的模樣。他摸摸鼻子,轉(zhuǎn)身飄走了。
方子笙失笑。
她還是沒清醒,有時候總以為自己是個男人。
或許自己是個男人,兄長就不會因為承襲國公而心煩了。
方子笙伸伸胳膊,想起昨夜的夢境。
她居然會夢到朱衡?
她竟然夢到了朱衡!
一日夫妻百日恩,朱衡,朱衡……
劉氏很快就回來了,幫她換好衣服,拉著她的手去吃飯。
簡單的早膳,熱騰騰的饅頭,黃澄澄的小米粥,幾碟腌菜,讓人食指大動。
程曦吃的很慢。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大快朵頤的方子笙。
上次她從永寧寺后山回來,也是這樣香噴噴地吃完木月做的湯面。
看她吃飯,很開胃。
吃過飯,陳伯駕車送方子笙回府。
一夜未歸,定然會被丫鬟們發(fā)現(xiàn)。好在她離開時,寫了紙條在桌子上給她們,要不今日一回鄭家,全家人都知道她夜不歸宿了。
街上熙熙攘攘,一點也看不出昨夜巡防營追人之時的冷清。
程曦老神在在,一夜未睡,陪著發(fā)熱的方子笙,直到天亮她退了熱,他才去洗漱。一見到小丫頭神清氣爽,程曦有了閑心:“聽說京里鄭國公府請了鄭老爺去,也不知是否回來了!”
鄭駿去了京都?
方子笙詫異,看向程曦。她不信他會無緣無故說這些。
“鄭家的生意出了問題。聽說在京都出現(xiàn)一家源氏商鋪,專搶你們鄭家的生意,就連鄭國公府出面都壓不住他的勢頭。所以鄭老爺才去了京都。怎么,你不知道?”
“家父有些事,并不會跟我說!”方子笙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怪不得鄭駿忽然就離了黎陽,就連她從永寧寺后山回來,也見不到他的人影。
源氏?
什么來頭?
她正想借助鄭家商鋪的東風,賺的盆滿缽滿,怎么忽然冒出個砸場子的呢?
“對了,昨夜習蕭什么人也沒抓到,聽說罰了好多手下。最近多事,你在府里,無事就不要半夜三更出來了。好好養(yǎng)傷!”
同樣是鄭府后門,望眼欲穿的花開,和滿眼熱淚的荼靡,讓方子笙覺得愧疚。
馬車遠去,花開這才蹙眉道:“小姐,夫人昨夜來尋您了!”
這么湊巧?
先前,因為方子笙病重,鄭駿免了她對嫡母的晨昏定省。雖說因她和鄭蕓瀟關(guān)系不好,但她和宋清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深夜來訪,莫不是有事?
“夫人現(xiàn)在何處?”方子笙一面走,一面接過荼靡遞來的斗篷,換下身上的斗篷。
那是今早程曦親自給她披上的,說很貴,要還的。
方子笙笑笑,覺得這個左相之子挺有意思的。
“夫人……夫人很生氣,吩咐奴婢們等在后門,一旦小姐回來,立刻去她院里!”
一路來到主母院落,進了屋子,方子笙發(fā)現(xiàn)宋清雨正和鄭蕓瀟說著什么。見她進來,鄭蕓瀟仍是一副不待見的神色,倒是宋清雨神情有些復雜。
“這是京都你爹爹那兒送來的?!彼吻逵曛钢种械膬宰?,“上面大多是京都青年才俊的身世背景,還有畫像……你看看,可有相中的?”
方子笙接過厚厚的冊子,翻開第一頁。
劉平,劉家三房長子,年十七,任職軍中,校尉。外貌英武,體格健壯,性情直爽。后附小像。
那小像畫的傳神,連劉平眉宇間的煩躁,都做到神似。
再翻第二頁。
王誠旭,黎陽王氏二房次子,年十六,任職禮部文書。外貌儒雅,身體健康,性情和善。后附小像。
那是個笑起來有一對酒窩的少年。
方子笙又翻了幾頁,無一例外,都是家中雖然不是太杰出,卻也不錯的苗子。能拿到這樣一本詳細的畫冊,想來價值不菲。
為了鄭純心,鄭駿果真舍得出手。
無論是先前給空空寺捐贈的香油錢,還是如今的親事,鄭駿都力求做到給女兒最好的。
這份苦心,讓方子笙肅然起敬。
一旁嫉妒的鄭蕓瀟,冷哼一聲:“怎么?難道挑花眼了?這大周的規(guī)矩還真是改了,還未出嫁,就能先掌掌眼……”
“蕓瀟!”宋清雨輕斥一聲,絲毫不提昨夜之事,“也不急,你下去慢慢看?!?p> 方子笙并不多說此事,語氣平靜:“不知昨夜夫人去我院里,可是有什么吩咐?”
宋清雨語塞。
她本以為這個庶女被嫡母抓到夜不歸宿,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嚴重的,打死了都行??伤趺匆蚕氩坏?,眼前的少女,弱質(zhì)纖纖,眼神清明地問著,你找我做什么,就算我夜不歸宿,也不用你管的態(tài)度。
一口氣登時噎在宋清雨喉間,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好在這事兒,鄭蕓瀟不知道,否則此刻定然又要鬧翻天。
宋清雨心頭涌出無數(shù)念頭,最終都淹沒在舌頭下。她不能,這個少女是鄭駿最心愛的女兒,雖然恨他不顧及自己的女兒,可她沒有資格相比,早在十幾年前,她就喪失了這種資格。
宋清雨無力地擺擺手:“我……是我心急了!”
她要如何告訴這個庶女,她只是見到畫冊,一時激動,白日忙著和掌柜們對賬,處理家務(wù),所以才忘了時辰。結(jié)果就撞見鄭純心洗澡,她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影。
她以為這個庶女架子太大,本想端端嫡母的樣子,卻發(fā)現(xiàn)人——失蹤了。
那一刻,宋清雨是害怕的。
鄭純心如今是鄭駿的心頭寶,弄丟了她,自己難辭其咎。
一時間宋清雨又不敢大肆宣揚,府里的護衛(wèi)前兩日被周管家調(diào)出好多,她除了等待就是恐慌。
若不是后來發(fā)現(xiàn)桌上的紙條,說不定宋清雨會內(nèi)疚的落淚??舌嵓冃模尤弧尤惶锰靡粋€官家小姐,三更半夜翻墻出門。
她一個有傷在身的弱女子,能去哪里?定是有人接應(yīng),要不就是她早有預謀。
可這一切,宋清雨都不想管了。
看著因為嫉妒而性情大變的鄭蕓瀟,宋清雨心里是說不出的心疼。
方子笙離開主母院子的時候,鄭蕓瀟背后又摔了物件,指桑罵槐地罵了丫鬟。
鄭蕓瀟的故意,在方子笙這里沒有濺起一絲水花。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杯竹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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