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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監(jiān)國

第四十四章 我知君于青杏坊(下)

布衣監(jiān)國 王蜀黍 3039 2016-09-13 01:13:09

  “好啦好啦,你們放心,這家店的東家說要幫忙把那些東西送到咱家里,你們不覺得東西太多,老爺我根本拿不過來嗎?”

  這話說得赫彩與秦妲己紛紛紅了臉頰,這趟出門好像買的東西確實多了一點。

  “對了,你們剛才買了什么沒有?”

  秦妲己應(yīng)道:“不能說買……我們進去逛了一會兒,那掌柜的便過來幫我們挑了一大堆東西,最后竟然忘了算錢……老爺我們趕緊走吧,一會兒讓他想起來就糟了。”

  “不用不用,這些東西都是你們老爺憑本事刷臉刷出來的,給錢是不可能給錢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給錢。”

  白墨嘿嘿一笑,赫彩與秦妲己面面相覷:刷臉是什么東東?文化人說話太高深,兒家聽不懂啦!

  冷玉煙忽然掃興道:“行了,別吵吵了,趕緊歸家去。”

  赫彩與秦妲己的目光對冷玉煙交叉掃射,冷玉煙打了個寒顫,只好放下了身段:“老爺、夫人,時候已經(jīng)不早,該回家了?!?p>  “走吧?!?p>  白墨話剛出口,喧囂的街市外,竟然傳來一聲劍鳴。

  劍鳴之后,沒有任何人尖叫,人群依然熙熙攘攘,也沒有任何地方圍著人看熱鬧。

  這讓白墨感覺有些不太尋常。

  嗡。

  好像有人用手指在彈劍。

  嗡、嗡嗡、嗡。

  劍聲抑揚頓挫,似乎是一種曲調(diào)。

  嗡嗡、嗡、嗡嗡。

  嗡。

  嗡嗡、嗡、嗡嗡。

  彈劍的聲音倏然間變得連貫起來,白墨側(cè)耳聽去,終于找到了聲音的來源,那是在翠薇居旁的一處小巷子里,彈劍聲如水珠般噴灑而出,曲調(diào)渾厚而蕭索。

  秦妲己拽了一下白墨的袖口,被白墨拍掉了玉手。

  “我在聽曲?!?p>  秦妲己瑟縮到赫彩身后,好像做錯了事的孩子。自從她進入白墨家門以后,與曾經(jīng)那個故作溫婉實則自詡江湖老辣、略有些自暴自棄的秦妲己已經(jīng)判若兩人。

  赫彩則道:“彈劍術(shù),我聽爹爹講過,這似乎是劍宗中的‘雅’字技?!?p>  “我也聽過,據(jù)說雅字技只求風(fēng)雅而不求傷人,劍宗弟子在外時常彈奏,我在倚醉樓……”秦妲己說出了自己再也不想提到、聽到、看到的三個字,不禁有些懊惱,閉上了嘴巴。

  冷玉煙如白墨一樣安靜的聽著。

  彈劍為曲,由于劍刃本身便極硬,很難彈出聲音,故而演奏時務(wù)求寧靜,才能聽出劍中的聲律,在這喧囂的市井里,居然能將彈劍聲如此清晰的傳入人們耳中,讓眾人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街上的行人也開始紛紛駐足。

  白墨卻慢慢向那聲音的來源走去。

  巷口,一襲白衣,衣袂飄飛。

  巷里,酒氣熏天,一個俊逸非凡的青衫劍士倚著翠薇居高大的院墻,目含淚光,一手拄劍,一手彈劍,劍聲越發(fā)激昂,劍士喝了一口酒。

  白墨喃喃道:“徐漸?!?p>  酒入肚而腸穿。

  那個在劍士中鶴立雞群的徐公子被白墨撞見了自己最脆弱,也最像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時刻。

  徐漸苦澀的咳嗽了一聲,忽然應(yīng)著劍刃所發(fā)出的曲聲開口唱道:

  “春秋誰與說?秋冬奈若何。

  “日日無窮已,我彈悲劍歌。

  “天涯疏遠近,相交不復(fù)多。

  “先王積塊壘,志士多荊波。

  “鋒芒須百鍛,美玉萬削磨。

  “青衫胡泣苦?懸柄召蹉跎。

  “蕭然三尺之光耀,嗟乎日落之城郭?!?p>  一名青衫劍士在夕陽半落的城墻上,劍半出鞘,映著夕陽的光輝,仰天長吟復(fù)而長嘆的畫面在白墨心中濯然成型。

  彈劍歌一曲,引得觀者與之共慟,聞聲而悲,竟有一些行人不禁落淚,大抵如此便已經(jīng)達到了詩人們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白墨蕭然嘆道:“論情,某或不如徐公。”

  這時徐漸忽然轉(zhuǎn)過頭顱,瞧見了巷口處低聲嗟嘆的白墨,苦笑一聲:“白兄卻來笑我?”

  “路過而已。”

  白墨轉(zhuǎn)身欲走,徐漸卻將手中的酒壺扔了過來,白墨接住之后,喝了一口,無奈道:“今兒晚上去劍宗授課時,估么著要被呂宗主狠狠教訓(xùn)一頓了?!?p>  “嗜酒廢人心志、濁人正氣,故而不適合吾師歸塵,卻不一定不適合你?!?p>  “但一定不適合你,徐兄,雖然憂郁的男子更有氣質(zhì),可臉上如果都是污漬,那就未必了?!?p>  徐漸干笑了兩聲。

  “真的只是路過?”

  “真的,白某沒有喜歡觀人軟肋的癖好?!?p>  白墨說完,立即壞笑道:“隔壁家的媳婦?”

  徐漸只是點了點頭,不太介意白墨的嘲弄。

  “鳳儀兒,嫁人了。”

  白墨咂了咂嘴:“是該喝個酒,唱個歌,可在別人家旁邊唱,有些不地道啊?!?p>  白墨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卻知道,這么一鬧騰,徐漸在風(fēng)流品上的名次也要提高不少了,一曲《彈劍歌》,裴行儉那老兒聽了,會不會也有些許動容?

  “白兄,可否進來一談?”徐漸頓了頓,“有些孤獨。”

  白墨點頭,踱步走進巷中,坐在徐漸身邊,又狠狠喝了一口酒。

  街上本來駐足聽曲的行人見曲聲已畢,便繼續(xù)流動起來,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徐漸喟然道:“白兄,可曾有一人,于君心中長掛念,十年不移一寸,萬年不欲移一寸乎?”

  “有的?!?p>  徐漸有些訝然:“出了名的風(fēng)流浪子,也有真情?”

  “君之風(fēng)流,在于容貌,我之風(fēng)流,在于多情。既然多情,定然也有真情,這不矛盾?!卑啄趾攘丝诰疲八懒?。”

  “死于君心?”

  白墨應(yīng)道:“非也,其身隕矣,其心尚在?!?p>  徐漸笑了笑:“你比我好,還有那人的心。”

  白墨不可置否:“或許?!?p>  “怎么走的?”這個世界與白墨曾經(jīng)熟悉的世界一樣,也是忌諱死亡的,所以徐漸說成了“走”。

  白墨道:“被人逼走的?!?p>  “使君如今貴為我劍宗客卿,與丞相之孫相交莫逆,不能報仇?”

  白墨又笑了,只是這次笑得有些瘆人:“殺死、折磨死,對那仇人來說都太輕了,我想——嚇死他?!?p>  “哈哈哈……”

  徐漸與白墨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冷玉煙在巷口瞥了一眼,便對赫彩回稟道:“夫人,老爺在與一知己談心,我們原地等候就好?!?p>  赫彩點了點頭,秦妲己亦然。

  “那薛鳳儀怎么嫁了個商賈?”

  白墨把酒壺遞還給了徐漸,后者喝了一大口,語氣略帶嘲諷:“我也百思不得其解?!?p>  “常理不可以解,興許人家是真愛呢。”

  “真愛?”徐漸看了一眼白墨,狐疑道:“這是什么?”

  “意思就是兩情相悅,真心的。”

  徐漸的神情更加頹然:“那你說的這個東西,對我來說不是什么好東西?!?p>  “你對她也是真愛,只可惜是單方向的,不然那個姓李的早暴尸荒野了?!?p>  “我怕她傷心?!?p>  白墨拍了拍手:“這就對了。你呀,跟我一樣,心軟?!?p>  “你,心軟?”

  徐漸想起了他面無表情的教魏擊殺人時的樣子。

  細細想起來,其實恐怖得很。

  他那日其實只是想給魏擊與白墨一點教訓(xùn)而已,孫、韓二人確實動了兵器,可絕非意欲置白墨與魏擊于死地。

  可仇恨就是這樣。

  你來我往,小仇就變大了。

  白墨點了點頭。

  “嗯,我心軟,心軟到寧可成為一顆棋子,也要娶了夫人。”

  徐漸冷哼了一聲,道:“我不信你,你與赫氏結(jié)親,敢說不是貪圖對方家產(chǎn)?”

  “一個商人的錢,縱使富可敵國,也不真的是國,有什么好貪的?再說,赫氏已經(jīng)將她逐出家門了?!?p>  “這等障眼法,也想騙過我?”

  徐漸對白墨的說辭十分不屑。

  白墨閉目凝神,若有所思。

  “被說中了?”

  白墨忽然咧嘴一笑:“然。”

  徐漸又喝了口酒,巷子中的酒氣愈發(fā)濃烈起來。

  二人不約而同沉默起來,片刻之后,又不約而同道:“科舉,去是不去?”

  白墨與徐漸面面相覷,白墨道:“你先說。”

  徐漸又把這一問踢了回來:“不,你先?!?p>  “還是你先。”

  “你先更好?!?p>  二人再次不約而同:“去?!?p>  白墨拍了拍手:“方才那首《彈劍歌》,真妙絕?!?p>  “白兄文藝器量,徐某早便敬佩?!?p>  蕭瑟的清風(fēng)吹了過來,帶著一點不再純潔的味道。這個話題徹底打碎了之前浪漫而單純的對答,讓這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功利。

  “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吧?!?p>  也不知誰先說了一句,兩人便握手言和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說實話,白墨真的有些可憐徐漸,曾欲深情深不得,只能在對方成親之時,悲聲抗辯。

  況且,他說自己要參加科舉。

  白墨相信他有上榜的實力,二人以后可能需要互相照拂。

  短期內(nèi),魏擊是注定無法成為白墨助力的,白墨需要另一個人來搭把手,在朝中形成犄角之事。

  二人都互相知道了對方的執(zhí)念,有些交心的意味了,于是乎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白墨起身走了,徐漸只顧喝酒,不一會兒,又彈起劍來,只是這次沒有唱起方才那首悲劍歌。

王蜀黍

第一卷完結(jié),撒花~   誒我去……這章八點半就寫好了,忘了點發(fā)表,剛才點開網(wǎng)頁版看成績才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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