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臺上教官那些屁話,郭維總有一巴掌拍死他的沖動,什么東廠、西廠、粘桿處、皇城司的,跟這房間里的每一個人能扯上一毛錢的關系嗎?
總算是知道自己也不能真的拍死那胡說八道的教官,于是郭維從兜里掏出一只掌上游戲機,熟練的調好難度,玩起了俄羅斯方塊。臺上的教官視而不見,板著臉繼續(xù)喋喋不休,其他人則是抿著嘴目不斜視,神情看起來很是專注。
窗外站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和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漢子,老人看著房間里打游戲的郭維,神情復雜,意外,擔憂,更多的還是愧疚。
中年漢子則是和房間里的教官一樣,沉著臉,盤算著要怎么收拾這個高調、囂張的新人,同時中年漢子也很納悶講臺上正給新人訓話的何同洲今天是不是轉性了?這個暴脾氣竟然會對新人在訓話期間玩游戲這種挑釁行為視若無睹。
老人轉頭看向身邊的中年漢子笑道:“小李,這批人怎么樣?”
中年漢子收起思緒,回道:“除了那個打游戲的,其他人看起來都還湊合。”
“呵呵……”老人輕聲笑著搖了搖頭,視線轉回房間里,不再言語。
臺上的教官失去了“胡說八道”的興致,強忍著火氣說道:“下一個科目,武裝越野十公里,鑒于你們初來乍到,就不用攜帶背囊了,繞著外面訓練場跑十圈,跑完自行解散,去處理你們帶來的那些垃圾,稍后我檢查。訓練場南面第一排房子是你們的宿舍,你們自行分配。友情提醒一下,記住不要越界,下場會很慘。另外訓練場有監(jiān)控會記錄你們的成績,在這里,水貨和廢物是沒有飯吃的?!?p> 一群人看著偌大的訓練場,這特么一圈得有五公里了吧?不過該跑還得跑,鬼知道這鬼地方有什么鬼規(guī)矩。
繞著加了料的訓練場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出一段距離后,教官不在旁邊盯著,這群人都隨意了些,有些人覺得這莫名其妙的五十公里都是郭維招來的,其中一個麻將臉跑到郭維身邊說道:“哥們,這么囂張,你老子一定官不小吧?”
郭維笑了笑:“家里人都是農民,貧農。”
“呵呵,裝個毛?!甭閷⒛樍R罵咧咧的越過郭維向前跑去,在加了料的訓練場上如履平地,逐漸超過了所有人。初來乍到不敢惹事,不妨礙展現(xiàn)實力。
有人驚呼:“臥槽,草上飛啊……”也有人面帶不屑,嘴唇張合,露出一個很容易識別的口型。
郭維掃了一眼麻將臉,又笑了笑,從兜里掏出游戲機,取消了暫停鍵,繼續(xù)俄羅斯方塊。
何同洲最后一個從房間走出來,看到老人后抬臂敬禮。
老人點點頭,同樣的問題再次問了一遍:“小何,這批人怎么樣?”
何同洲面露苦色:“張老,這批人,有一部分我?guī)Р涣?,尤其是那個玩游戲的,他注視我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一頭猛虎向我撲來,不,是一頭惡虎?!笨吹嚼先伺赃叺闹心隄h子咧了咧嘴,何同洲憋屈道:“李進彪,少在那里幸災樂禍,換做你,更不堪?!?p> 何同洲確實很憋屈,一個多次經歷生死的人,僅僅因為一個毛頭小子看了他一眼,他竟然產生了恐懼感,何同洲甚至懷疑那個玩游戲的毛頭小子多看他幾眼,他會不會留下什么嚴重的心理陰影。
何同洲正心有余悸的時候,李進彪嚷嚷了起來:“何同洲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換了我更不堪?你比我強還是怎么著?要不咱倆過兩招?”
“再過一百次你也是個輸?!焙瓮迶[起架勢,憋屈了半天,有人送上門給他發(fā)泄,求之不得呢。
“好了,后面還有26個新人等著你們過招呢!不如先把郭維叫來,就打游戲那個,你們先和他試試手?!崩先顺雎暣驍嗔苏獎邮值亩?。
李進彪扭了扭脖子說道:“好,免得他跑完五十公里了說我勝之不武不服氣?!闭f完還掃了何同洲一眼。
何同洲面無表情退了一步,你行你上。心里卻笑開了花,等著看笑話,棒槌!
郭維跑完一圈,路過三人的時候,老人笑瞇瞇的招呼他:“郭維,來一下。”
正打游戲的郭維停下腳步:“張老好!”
“我先給你們介紹下?!崩先酥钢S說道:“他叫郭維?!崩先讼肓讼胗盅a充道:“他名字有點多,目前叫郭維。”
老人又指了指自己:“我你們都認識了,張廷波,叫我老張,糟老頭子什么的就隨你們樂意了。”
最后又指向何同洲和李進彪。
郭維出聲打斷了老人:“張老,這兩位教官我也認識。何教官,王牌狙擊手。李教官,擅長爆破。二位教官好?!?p> 老人拍了拍額頭:“我倒是給忘了,年紀大了記性就不好,以后這里其他的教官就不用給你介紹了。”
郭維笑著說自己也不是全記住了。
老人又問:“覺得咱們這兒怎么樣啊?”
郭維認真想了想:“除了無聊的,其他都還好,風景最好,您知道的,我最喜歡叢林?!?p> 無聊……?風景最好?李進彪十指交叉,活動著手腕。
郭維并不知道有時候他覺得很正常的事情,別人會感覺很夸張,他覺得很中肯的回答,別人聽起來就是太囂張,太高調。對于郭維來說,在南部邊境的叢林里耍弄那些毒販,看著他們狠歷猙獰的表情逐漸化為恐懼絕望,才算是有意思的事情,繞著訓練場跑圈確實很無聊。
何同洲和李進彪的臉色都變了,這個他們視為一生中最高榮譽的地方,現(xiàn)在正被人踐踏。
李進彪終于忍不住吼道:“小子,你不覺得自己太囂張了嗎?來來來,我們過兩招你或許就不覺得無聊了?!?p> 郭維詫異的看向李進彪,老人擺了擺手說道:“你小子情商太低了,整天在樹林子里瞎逛蕩,人情世故從來不愿意多想,這不是好事。”
見郭維還是一臉莫名其妙,老人又說道:“這里的人都和你做著類似的事情,他們也每天都在坦然面對死亡,能來這里是他們的驕傲,是他們的榮譽,你剛才的話是在否認他們的榮譽,踐踏他們的尊嚴。”
聽完張廷波的話,郭維對著何同洲和李進彪鞠了一躬,歉意道:“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跑步比較無聊。”
何同洲雖然心里不舒服卻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接受道歉。
李進彪仍然怒火難消:“道歉先放下,我們先過兩招。”
說完也不等郭維回話便一拳揮了過去,郭維下意識的一只手格開李進彪的拳頭,另外一只手切向李進彪的喉嚨,途中頓了下,抬了抬拳頭,打在李進彪的眼睛上。李進彪閉著一只眼,雖然震驚郭維的速度,卻仍然一副以傷換傷的搏命架勢,另一只手擂向郭維的心口。同時郭維格開李進彪拳頭的那只手也打向了李進彪的另一只眼睛。
心口挨了一拳的郭維退了兩步說道:“不好意思,有點強迫癥,追求完美,追求對稱。”
張廷波看著李進彪那對熊貓眼忍俊不禁,還確實挺對稱的。隨后又看著為了讓李進彪發(fā)泄而挨了一拳的郭維說道:“別覺得跑步無聊,你現(xiàn)在就需要這個,和人動手之后就沒什么感覺嗎?”
郭維苦笑著點點頭:“有。”
“那就接著跑步去吧!”
“是?!惫S繞著訓練場繼續(xù)跑了起來,這次沒有拿出游戲機。
等郭維跑出一段距離以后,何同洲就一直盯著李進彪的熊貓眼,心里暢快不少。
李進彪瞇著眼郁悶道:“看個屁啊,他也就比老子強那么一點點,有限得很,還有臉笑老子,你連和人家動手都不敢。”
何同洲毫不留情的拆穿李進彪:“你可拉倒吧,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第一招你就掛了,就算沒掛掉也會讓人捶爆你的眼珠子。要不是人家誠心道歉,你連人家衣角都摸不到,還好意思吹呢你。”
“你行你上啊,你連上都不敢上。”李進彪狠狠吐了口吐沫。
“我就是知道自己不行才沒上??!”何同洲很惆悵,每次面對郭維的時候,身體里的勇氣就消失了,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你……什么時候這么無恥了?”李進彪只覺得眼前的何同洲是假的,并不知道何同洲其實說的是心里話。
張廷波拍了拍何同洲肩膀:“好了,你們以后將并肩作戰(zhàn),不要太介懷。”
李進彪聽到張廷波的話才察覺到何同洲的異樣,收起不忿的表情說道:“這小子確實有點本事,別人心口挨我一拳,就算不吐口血,也得窒息幾秒鐘吧?這小子屁事兒沒有?!?p> 何同洲也說道:“我更好奇他是怎么認識我們的,剛才聽您的意思,他好像認識咱們這兒所有人,什么來路??!?p> “這小子確實抗揍,他老子在他身上估計得打斷了幾十條武裝帶,椅子更不知道打散架多少了,挨揍挨出來的。而且他現(xiàn)在身體還有點問題,前段時間他失戀了,酗酒抽煙,把身體給造的不像樣子。至于他怎么認識你們的,幾年前他搭檔出了點事提前退役了,為了給他選一個合適的搭檔就把你們的檔案都給他看了?!?p> “幾年前?這小子現(xiàn)在還不到二十歲吧?而且?guī)啄炅诉€記得這么牢?”李進彪盯著熊貓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格外滑稽。
何同洲感慨道:“身體好,腦子好,真是生得好啊!咱們每天苦哈哈的練死練活比人家多練十年都比不上人家,天賦真是羨慕不來?。 ?p> 張廷波搖搖頭:“這你還真說錯了,他小時候是個病秧子,要不是他老子夠狠,他早夭折了,也就沒有現(xiàn)在的‘叢林幽靈’了?!?p> 叢林幽靈??。『瓮蘩钸M彪面面相覷,滿腦子都是叢林幽靈因為失戀而酗酒抽煙?叢林幽靈小時候是個病秧子?讓南部邊境那些毒販聞風喪膽的叢林幽靈竟然還不到二十歲?
何同洲抱著最后意思僥幸問道:“您剛才不是說他前幾年選搭檔?叢林幽靈不是獨狼嗎?”
張廷波想起這個也有些頭疼,但畢竟沒有十全十美的人,郭維現(xiàn)在的成就已經沒辦法讓人苛求更多了:“感情是他性格上的致命缺陷,他不想再看見搭檔出現(xiàn)意外,所以他誰都沒選。”
李進彪喃喃道:“他究竟經歷了什么?”
何同洲也喃喃道:“他究竟經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