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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無夢

第三十九章 爹爹

了無夢 寧韻遙晴 4008 2020-07-16 19:11:38

  “你能不能快點?”字彥頗有些嫌棄地回頭瞥了一眼沐寧。

  沐寧叉著手,沒好氣兒地瞪著他:“這不快到了嗎?你著急你自己進去啊。”

  字彥伸手來拉她,拉得她一個沒穩(wěn)住,幃帽差點掉了下來:“沒有你在,我連門都進不去?!?p>  沐寧一邊扶著幃帽,一邊道:“你這樣拉著我,就算我在,你也連門都進不去。”

  字彥愣了一下:“為什么?”

  沐寧翻了個白眼,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雖然隔著一層白紗,對方必然是看不見的,想了一瞬,卻還是擺了擺手:“算了,你不需要知道?!?p>  “哎呀,啰嗦?!弊謴┎荒蜔┑赜怖镒?,一抬頭,卻正正好碰見負手站在門口注視著他們的明哲。

  沐寧直直看著他,他應(yīng)是方散了朝會,一身白色的朝服上,用銀線繡著九尾狐貍。眉間深深的溝壑肉眼可見,一雙眼中鋒芒畢露,凌厲又不失狡黠,她分明在他看向字彥的眼神中,隱隱約約瞄到了刀子。

  “死狐貍,我侄女呢?”字彥松開了沐寧的手腕,絲毫沒有看到明哲一臉的不爽,急吼吼地就闖了進去。

  門衛(wèi)下意識地攔了一下,字彥卻如同一縷煙,飄過了門衛(wèi)的長矛。

  明哲像是沒有看到他一般,徑直走到了沐寧的身邊,眼神中卻已沒了方才陰森森的感覺,留下的,只是暖陽普照,讓人瞧了很是安心:“你回來了。”

  沐寧淺笑:“嗯,來接芮芮回去。”

  明哲牽起了沐寧的手,十指緊扣地牽著她走了進去,柔聲道:“她去街上野去了,庭殊領(lǐng)著她。”

  沐寧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挑了挑嘴角,又看了看門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字彥,微微搖了搖頭。

  字彥一聽說小蘿卜頭不在府內(nèi),便無心同他們兩個糾纏,一溜煙飄到了街上。

  明哲一路牽著沐寧,一直沒松開過,引她到暖爐旁坐下。

  明哲去內(nèi)室,將一身的朝服褪下,換上了一身便衣,一出門卻看到沐寧笑得花枝亂顫。

  “什么事讓你笑成這樣?”明哲納悶道。

  “沒什么,”沐寧滿眼笑意瞧著他:“就是想到你方才的表情,沒忍住?!?p>  提到門口那一幕,明哲的臉頓時陰了下來:“我最近在想一個問題?!?p>  “什么?”沐寧帶著笑腔問道。

  “怎么讓一個人消失,卻沒有人發(fā)現(xiàn)。”明哲一本正經(jīng)地道。

  “你同那腦子少根弦的人計較什么?”沐寧無奈道。

  明哲替她倒了杯溫水,沒搭話。

  沐寧也無意繼續(xù)這個話題,雙目間染上了一絲愁意:“這幾天,沒給你惹什么麻煩吧?”

  明哲倒水的手微微顫了一下,杯中的水溢出了幾滴。他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將暖壺放回爐子上,眼神中卻帶著失落,語氣不由地清冷了起來:“如你所料,那群人確實膽大包天地來找過茬。”

  沐寧沒有聽出他截然不同的語氣,深深皺著眉,飲了一口他遞過來的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誰也不可能一直看著她?!?p>  明哲瞧著她認真的樣子,眼神中似有波光流轉(zhuǎn),他搖了搖頭,嘴角勾了抹自嘲的笑意。

  “娘親~”一聲歡快的叫聲,夾雜著一點奶音回響在院中。一抹鵝黃色的身影向一只小鵝,一搖一擺地撲進了沐寧的懷里。

  字彥邁著沉重的腳步,扛了兩大麻袋的東西,氣喘吁吁地在后面跟著。

  沐寧有些吃驚地瞧著他:“你們這是……”

  字彥沒好氣兒地翻了個白眼,將兩個巨大的麻袋扔到了地上。里面花里胡哨的東西滾了出來,有形態(tài)可愛的小娃娃,東邊老李頭扎的紙鳶,大大小小的包裹……

  “你們?nèi)ゴ蚪倭耍俊便鍖幰娏?,好笑地問道?p>  字彥喘著長氣,好像下一瞬便要背過氣兒去了:“這小家伙買的,累死老子了?!?p>  沐寧笑著問道:“你哪兒來這么多錢???”

  小蘿卜頭忽扇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爹爹給的。”

  沐寧一愣,神色略顯驚恐,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決絕的身影,心里想著,這小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字彥也是一驚,卻擠出一絲尷尬的笑,不死心地問道:“你哪兒來的爹爹?”

  卻見小蘿卜頭晃晃悠悠地邁著小短腿,走到了明哲身邊,一雙肉嘟嘟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爹爹。”

  沐寧挑了挑眉,心下的石頭落了下來,卻在下一瞬,滿頭黑線地道:“行啊字芮,為了兩麻袋的小玩意兒,你便把我賣了?!?p>  看著沐寧有些陰森的眼神,小蘿卜頭往明哲的身后一躲,只露了雙眼睛出來。沐寧輕嘆了口氣,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這場景,竟有些似曾相識呢。

  明哲挑了挑嘴角,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芮芮乖,娘親是來接你回去的?!?p>  小蘿卜頭從他身后跳了出來,輕快地嚷道:“回家了回家了!”

  沐寧淺笑,深深地瞧著她,只覺她的臉型,鼻子,像極了她的親生父親。一雙水靈的圓眼卻不似她父親一般深沉,許是未經(jīng)世事吧。

  小蘿卜頭見她發(fā)呆,又跳回她的身邊:“娘親娘親,我們快些回家吧,我想快點見到元婆婆和灰爺爺。”

  沐寧回了神,將她抱了起來,一回頭,對上了明哲有些擔(dān)心的目光:“我們……”

  明哲對她笑了笑:“早點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去找你?!?p>  沐寧抱著小蘿卜頭轉(zhuǎn)身出府,字彥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沐寧懶得理他,往云城的方向走去。

  “娘親娘親,我們?yōu)槭裁床豁樞谢厝ツ兀俊毙√}卜頭奶里奶氣地問。

  “今日天氣好,我們在外面散散心。”沐寧道。

  小蘿卜頭抬頭望了望陰著的天,心里想著,大人的眼光真奇怪,這種天氣也能算好。

  “娘親娘親,你是不是有心事?。俊毙√}卜頭雙手環(huán)抱著沐寧的脖子。

  沐寧淺笑:“你個小鬼頭,你知道什么是心事???”

  小蘿卜頭轉(zhuǎn)了下眼睛:“爹爹說過,心事就是想著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想著她,做事的時候想著她,晚上躺在床上,也會想著她。”

  沐寧呆住,啊,這……她知道這小鬼頭口中的爹爹是誰,只是這些赤裸裸的話,著實不像是他說出來的。

  “也對,也不對?!便鍖幭肓艘凰?,回道。

  “那娘親的心事是什么?”小蘿卜頭嗲著聲音問。

  沐寧有些出神,卻是事實實在在思考著她這個問題:“說不清,是一件事,也可以是一個人,或許是一個地方?!?p>  “嗯~”小蘿卜頭拖著長音:“可爹爹不是這么說的?!?p>  沐寧聽了,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哦?那他是怎么說的呢?”

  “爹爹說,娘親不像芮芮,娘親有許多事情需要考慮?!毙√}卜頭努力回想著明哲說的話:“爹爹說,娘親活得很累,叫芮芮聽話,不要給娘親添麻煩。”

  沐寧苦笑一聲,活得累?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這萬萬年她都是這樣累過來的。她笑著摸了摸小蘿卜頭的腦袋:“芮芮才不會給娘親添麻煩呢,芮芮是最聰明最聽話的小朋友了,是嗎?”

  小蘿卜頭聞言,猛地點著頭:“嗯?!?p>  不遠處,一聲大樹倒地的聲音,卻見兩個人影,在林間追逐著。老爺子舉著從字彥手中搶來的鞭子,邁著極快的步伐追著,而字彥,疲于奔命地奮力向前跑,一口氣都來不及喘。

  “小叔叔和灰爺爺在干什么啊?”小蘿卜頭饒有興趣地瞧著他們。

  沐寧長嘆了口氣:“字彥這個人就是這樣,心里越難受就越愛折騰?!?p>  “嗯?”小蘿卜頭發(fā)出了疑問的語氣,她活了千年,還不知道難受為何意。

  一靜一動,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致,就這樣回了云城。

  是夜,萬家燈火,都俞城保持著以往的繁華。秦風(fēng)樓,都俞最負盛名的樓,身著華服的貴族來來往往。就連樓內(nèi)用作隔斷的帳簾上,都掛著雪白的珍珠。二樓,一道黑色的影子穿過,帶著一道紅色的幽光,如鬼魅般消失在巷子里。

  “??!”

  一聲凄厲的慘叫,從樓上廂房中傳出。一樓大堂的人們,用不約而同的驚恐的的目光看著樓上。

  幾個侍從好奇地探向二樓那間廂房,只看了那么一眼,一瞬后幾個人像是逃災(zāi)似地沖了出來,一齊扶著欄桿干嘔。

  一抹鮮紅的顏色,從那間廂房中緩緩流出,如涓涓細流,帶了鮮艷的色彩。

  不一會兒,有些膽子大些的,束手束腳地走到了樓梯旁,腳剛邁上第一個臺階,卻見腥紅的暖流,順著階梯緩緩流下,一只蔓延到一樓大堂。

  “啊!”

  又一聲慘叫,一樓炸開了鍋,人們瘋了一般地向外逃。掌柜的呆坐在二樓地板上,已是傻了眼。

  繁華的街道,歌舞升平的夜晚,瞬間填了一絲別樣的色彩。死神降臨的色彩。

  一刻鐘后,校尉府的官兵將這座被死亡撫摸了的酒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二樓,掌柜的帶著領(lǐng)頭的將官上了樓后,便停住了,癱在樓梯邊,一步也不肯多走。

  將官推開了廂房的們,之間十具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廂房的各個角落。每一具尸體都泡在通紅粘稠的液體里。

  小兵們張大了嘴巴,堵在門口不動。

  “進去??!等我請你們吃飯嗎?”將官怒吼道。

  小兵們抖著腿往里走,顫顫巍巍地來到每一具尸體旁,探查情況。

  “大人?!币粋€看著面不改色的人走到將官身邊:“一劍封喉,手腳利落,至少是十階。”

  “放屁!”那將官厭惡地皺了皺眉:“一劍封喉能流這么多血出來?淌到一樓去了!”

  “大人,”那人強忍著胃里反的酸水:“不光如此……這里的人,腸子……全都被人掏出來了……嘔……”

  不一會兒,房間里的小兵們,也都紛紛從屋內(nèi)逃了出來,到外面的天井邊大喘著氣。

  郊外,漆黑的林間,柔和的月光透過層層枝杈,斑駁地灑在雪地上。一道黑色的影子,從暗夜中閃出,順著兩道輪子壓過的痕跡向前走去。

  盡頭,明含一身素衣,嘴角帶著完美的弧度,靜候來人。

  黑影背著光,向他伸了伸手:“東西呢?”

  明含聽著原本清冷的聲音,帶了絲魅意,不由地感覺別扭。

  見他一動不動,黑影子帶了一絲怒意:“你耍我!”

  “晚輩不敢。”明含勾了勾嘴角:“只是如今事情未完,前輩要的東西,晚輩著實沒法給您。”

  黑影竄上前來,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黃口小兒,你知道騙我是什么下場?!?p>  明含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卻絲毫無懼,他笑著,笑得祥和,如同在自家喝茶一般。

  黑影瞪著他,卻再無動作,半晌,她松了手,冷哼一聲:“來日方長,年輕人,我勸你,還是不要太狂妄的好?!?p>  言罷,黑影鉆回了林間,同黑暗融為了一體。

  一個白影出現(xiàn)在明含身后:“殿下。”

  明含饒有興趣地看著黑影消失的地方,只覺得事情越發(fā)地有趣,不禁笑出了聲來。

  “殿下,方才好險。”白衣人道。

  “險什么?”明含不屑道:“他如今還不敢動我。”

  “那人,已是十階靈修?!卑滓氯擞行n愁地道。

  明含冷笑一聲,笑容中卻已帶了幾分凄厲:“一個只能宿在別人身體里的十階靈修,不過是個笑話。況且,沒了我,誰也不會幫他去弄到那東西?!?p>  白衣人雙目低垂,若有所思,不發(fā)一言。

  明含收了戲謔的笑意,擺了擺手,讓他將輪椅推走“事情辦好了嗎?”

  “辦好了,不會叫人看出端倪,只是……大殿下那邊……”白衣人猶豫道。

  “我這個大哥啊,向來喜歡攪渾水,水越混,對他只會越有利,他不會深究的?!碧岬侥莻€地方神采奕奕的人,明含的神色黯淡下來,以前,或許還有能力同他搏一搏?,F(xiàn)在,是再無這種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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