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蘇儀帶著兩名下人出了門,給了些銀兩,吩咐兩人去街市選購一些見面小禮品。
而蘇儀自己卻是去了木匠鋪,當(dāng)場選了兩個雕工精美的牌位,吩咐匠人為一個牌位刻上“楊素言”三個字,是蘇儀生母的名字;另一個牌位卻沒有名字,只是刻上了“間門山點撥之恩人”幾個字。
隨后蘇儀又去香燭鋪買了個小香爐,以及香燭等各類貢品,花了十來兩銀子。因為東西又多又沉,所以掌柜的吩咐兩名伙計幫蘇儀運回家中。
回到家,兩位下人已經(jīng)麻利地把小禮品買了回來,正堆在前院中。于是蘇儀招呼蘇詩兒,讓她指揮下人把貢物和牌位都整齊放到他的房間里,隨后帶上這兩位下人,提上禮物去拜訪鄰居。
因為住在東城乾江街的都是大戶人家,所以登門之禮是絕對不能少的;而且這關(guān)乎到以后蘇儀的立足穩(wěn)固,因此蘇儀必須親自拜訪,不能敷衍。
乾江街僻靜幽深,加上蘇儀止有八戶人家,蘇儀不厭其煩地一一拜訪。除了有兩戶人家的家主不在以外,其他幾家都熱情地將蘇儀招待進門,蘇儀也稍作逗留,親自送上登門禮,又說了一些客套話,盡了禮儀之后才離去。
只是,在蘇儀報上自己的名字的時候,這些家主的雙眼中盡皆閃過一縷異樣的色彩。
其中一位中年家主在送走蘇儀之后,心中思忖道:“十五六歲、如此年輕就能處事不驚、舉止得體的家主,而且也叫蘇儀……莫非真是那個蘇十籌住到了我隔壁?”
心中考慮,這中年家主立刻叫來一名下人,吩咐他去調(diào)查一下這位“蘇儀”的身份,那下人領(lǐng)命,匆匆出門。
“若真是蘇十籌住在隔壁,那肯定是我祖宗十代修下的福緣,我可得好好珍惜這次機會,拉近我李家和蘇十籌的關(guān)系。”這中年家主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蘇儀最后拜訪了端木家,端木老爺早已聽自己兒子說起蘇十籌住到了乾江街,因此早有心理準(zhǔn)備,今日還推掉了所有事務(wù),專門在家等候。此時蘇儀上門拜訪,端木老爺連忙招待進門,熱情到了極點。
蘇儀在端木家稍稍多逗留了一會兒,又見端木鐘不在,好奇之下問了一句,這才得知端木鐘日夜勤學(xué)苦練,從不怠慢,此刻正在一位老將才的家中學(xué)習(xí)院試中要考到的“試策”。
“沒想到那端木鐘竟然也如我一樣刻苦,這般一想,他二十歲就取得縣試雙八籌也不足為奇了,而且以后肯定還會有更大的成就!”蘇儀心中贊嘆。
回到家中,蘇詩兒正指揮下人緊鑼密鼓地準(zhǔn)備晚飯,蘇儀見天色還早,便進入練兵場讀書。
吃過飯后,蘇儀取了三炷香,點燃之后,低聲念道:“我遠在地球的老爸老媽,恕孩兒不孝,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孝敬你們二老了,只能給你們點一柱香,祈禱你們長壽安康、生活美滿。孩兒在這里一切安好,無需掛懷?!?p> 隨后,蘇儀又向供桌上的兩個牌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在了香爐之中。
“楊夫人,我知道您把詩兒姐當(dāng)親生女兒看待,以后我會照顧好詩兒姐的,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碧K儀雙手合十,閉眼低頭,默默禱告。
隨后,蘇儀看向另一個牌位,面色感激道:“感謝先生賜天命將星之恩,雖然小生不知道先生姓甚名誰,但小生會謹(jǐn)記您當(dāng)日的囑托:江山更替,不移本心;歲月荏苒,不改本性!若是您的意志還在武廟之中,就請您默默注視著小生的努力、指引小生的前程吧?!?p> 說罷,蘇儀把一直帶上身上的骨粉小心翼翼地倒進了瓦罐之中,擺在了恩人的牌位后面,隨后再次拜了三拜。
夜里戌時七點,季縣令如約而至,開始為蘇儀講解院事的“試策”一題。
“院試的文試中沒有帖經(jīng),只考墨義和‘試策’,而墨義只占二籌分?jǐn)?shù),試策卻占了八籌,極其重要?!奔究h令說道,“試策一題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分成破題、承題、微論、例證、佐證、引申、闊論、總結(jié)八個步驟。其中‘破題’最為重要,若是解答題面出錯,后面就是全錯,一籌都拿不到?!?p> “破題類型有三種:其一,考官會列出《孫子兵法》亦或是《吳子兵法》中的其中一句讓考生解答,稱為‘原章題’,比較簡單;其二是考官自己列出題目,考生需要引經(jīng)據(jù)典破解題面,然后再按部就班地答題,稱為‘通章題’,比原章題較難;而最難的就是其三,考官只會列出一個詞或是一個字,考生可以隨意解答其中的含義加以破題,繼而自由發(fā)揮,稱為‘高論題’?!?p> 蘇儀一邊認(rèn)真聽講,一邊低下頭奮筆疾書,記錄筆記。
“但恰巧就是高論題的這份隨心所欲,反而讓多數(shù)考生手足無措,想法奇多但又不知從何寫起,導(dǎo)致落榜;只有那些才思敏捷的考生才能拿到較高的籌數(shù),但也大多只是將將合格而已。歷史上能在高論題拿到高籌數(shù)的幾乎沒有,所以高論題很少出現(xiàn),我現(xiàn)在只教你原章題和通章題兩種。”
季縣令誨而不倦,事無巨細(xì)地為蘇儀講解試策的解題,點出其中的許多技巧。只不過蘇儀初次接觸試策,有許多地方聽不太懂,只得一一請教;而季縣令不僅不厭其煩地為蘇儀解答,還夸獎蘇儀勤學(xué)好問,不似那些普通學(xué)生,學(xué)習(xí)時只知囫圇吞棗。
蘇儀得到解答,一絲不茍地全都記了下來。
季縣令足足講了一個時辰,把一些要點全部點明,之后站起身來道:“我這些天只給你講破題,然后每天都給你留下一題,讓你試著破題;在你完全掌握了破題的技巧之后,我再接下去講其他的試策步驟,你按部就班學(xué)習(xí),切不可投機取巧?!?p> 蘇儀心道這教學(xué)方法十分科學(xué),于是點頭道:“小生謹(jǐn)記?!?p> 最后,季縣令揮筆留下一道他年輕時考到的試策題目,要蘇儀試著破題,他明天來檢查,說完這才離去。
蘇儀送到家門外才停下,一邊往院子里走,一邊想到:“破題講究直切要點,需要考生對題面有很深的理解,更要求考生把自身所學(xué)活學(xué)活用,點明題面的主旨并加以敘述……僅僅是試策的破題步驟就比普通的墨義難得多,真不知道往后會多難?!?p> 蘇儀回到房間,一看季縣令留下的題目,上面寫著簡短的一行字:“將能而君不御者勝?!?p> 這是出自《孫子兵法》謀攻篇的其中一句,大概意思是:將領(lǐng)有才能、而君王又不干預(yù)軍政的國家,在面對其他國家時就有更大的勝算。
這就是剛才說到的最簡單的“原章題”,蘇儀坐在桌前,思忖良久,回憶自己剛剛所學(xué)的破題技巧,在心中醞釀了將近半刻鐘,這才提筆寫到:
“將周則軍強,將隙則軍弱;君有為則將士歸心、國強軍盛;君無道則將士叛離、國弱軍衰;將者,進退維時,無曰寡人;君者,收放維度,無曰下臣;將查君意,君授將柄,君臣一心,乃可取勝?!?p> 這句話的大體意思是:將領(lǐng)有才能,軍隊就強;將領(lǐng)才能不足,軍隊就會變?nèi)?。而皇帝如果賢明有為,將士就會忠心效命,一支忠誠的軍隊會讓國家變得更加強盛,反之則君臣不合,國家衰弱。
所以綜合雙方來說,作為將軍,要去主動思考自己可以為皇帝和國家做什么,隨后一進一退都要有自己的判斷和決策,而不是去無條件遵從皇帝的命令去打仗;而皇帝在將軍在外作戰(zhàn)時,一定要體諒將士的辛苦,該約束將軍的時候可以約束,但一定不要過多干預(yù)將軍的決策;只有將軍了解皇帝的意志,皇帝將軍事全權(quán)交給將軍負(fù)責(zé),這樣君臣才會和睦,才能夠在對外戰(zhàn)爭中取得勝利。
蘇儀寫完這句,看了幾遍,雖然點出了主旨,但總覺得有哪里不足,思來想去,這才微微一笑,又提筆寫下:
“因此,將欲攘外者,必先安內(nèi)也。”
寫下這句時,蘇儀陡然感覺空間一震,肉眼可見的一縷又一縷天地能量好似漩渦一般匯入他的腦海之中,隨后練兵場微微抖動,自我雕像手中的士氣竟然加厚了一分,幾乎可以比得上常人讀一兩個月圣典、或是一次小功勛的增幅量!
“看來是因為我領(lǐng)悟了‘將能而君不御者勝’這句話,因此讓士氣最大值得到了提升?!碧K儀考慮道,“雖然我對這句話還沒達到理解通透、化為己用的程度,但也讓我的士氣厚度增長了如此多,再有九分就可以達到一寸,成為巔峰武生。”
蘇儀破題完畢,照例用睡前剩下的時間在練兵場進行模擬戰(zhàn)斗,直到精神力耗盡,這才沉沉睡去。
一夜太平,第二天,腦海中一陣雞鳴聲響起,蘇儀準(zhǔn)時在清晨醒來。
照例洗漱、吃早飯,然而在蘇儀回到房間準(zhǔn)備練習(xí)書法時,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蘇詩兒養(yǎng)的那只東海烏龜竟然爬上了他的書桌,正往墨硯處爬去。
“烏龜爬上桌子?豈不是跟母豬會上樹一樣?”
蘇儀眼中驚奇,走了過去,玩心大動,探出食指戳了戳這只小烏龜青藍色的背殼。
那小烏龜立刻縮進了龜殼之中,隨后又探出小腦袋,轉(zhuǎn)頭看向蘇儀,一臉哀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