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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月桃花

第二章 北漂槐香簌簌 南望梧柳長長

似月桃花 關(guān)外瑛年 5212 2024-04-26 20:14:06

  但是覺得再僵持下去似乎有些無理取鬧,這不是自己的作風(fēng),便說道:“趕了幾天的路,都沒有吃好,趕緊做些好菜來。”

  完顏琮嘴角微微翹起,只吐出一個字:“好!”

  其實完顏琮心里也不是滋味啊,因為一個毫不相干的桃妹,竟然讓自己辛苦追來、小心藏起的漓月起了逃離的念頭,如果是因為宋金兩國之間的事也就罷了,若是因為自己期瞞她自己也認(rèn),偏偏是這種事。

  虛無縹緲的罪名一旦安上,那就像在漓月的心里種下一顆種子,不知哪天就露頭冒芽了,他必須一次性徹底解決。

  這個桃妹真是壞事,若沒有這檔子事,漓月來找自己,自己還可以將她哄走,遠(yuǎn)離危險,若是現(xiàn)在再趕她走,那就不是為她好了,就是自己另有新歡了。

  陳州的瘟癥不一定會要了完顏琮的命,但是離開漓月,他認(rèn)為一定可以!

  一番酒足飯飽后,漓月漱漱口,“我和云貞道長說來也是巧,我一來她便走了,都沒有機(jī)會好好感謝她?!?p>  寶嘉挑眉,“那不是應(yīng)該算不巧嘛。”

  “可是沒有她離開,我們又怎么會有這個機(jī)會進(jìn)城呢,說不定就露餡了?!?p>  完顏琮心想,是啊,說不定自己就露餡了。他其實有預(yù)感漓月會來找他,但是沒有算到會以云貞道長的借口來找自己,更何況云貞道長還剛離去……還真是巧了。

  懷疑云貞道長就是漓月師祖的事情他沒有特意個寶嘉提過,估計她上次查到無塵觀也沒有太在意這個事情,不然竟一點異樣都沒有,這也是自己沒有再告訴她的原因,就是怕她不經(jīng)意露出什么馬腳。

  看來天意如此。

  漓月沒有再提起桃妹的事情,在她眼里,完顏琮不喜歡這種性子的人,他眼中的厭惡她看在眼里。漓月只是氣買之前他回去的時候竟然沒說被人家照顧的事情,后來也沒有處理得干脆徹底,竟然還跑到自己跟前來陰陽怪氣。

  這是因為瘟癥的限制她沒能四處跑,恰好看到完顏琮又來了陳州吧,要不然,漓月認(rèn)為她早晚會去汴梁找完顏琮,就算完顏琮對她置之不理,她把自己在亳州舍身照顧完顏琮的事情一說,免不得又要驚起多少風(fēng)波。

  完顏珣很有可能會讓完顏琮納她入府來平息風(fēng)波,如果漓月不肯,百姓的言論也會淹沒她,她縱然可以做到不在乎別人的說法,但汴梁確實是呆不下去了的。

  漓月想到的,完顏琮也是后知后覺才想到,在今日這一出以前,他對桃妹是能躲則躲、能避則避,但是今日的事警醒了她,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早晚是個禍患,就算她醫(yī)術(shù)再出眾也不行。

  他在路上和漓月檢討了一番,回來就差人將桃妹派到西郊最嚴(yán)重的地方去照顧病患,他可不管別人怎么說他,自己卻把桃妹“醫(yī)術(shù)高超、照顧人妥帖”的帽子戴上,現(xiàn)在不能將她驅(qū)逐出城,就有多遠(yuǎn)先把她挪多遠(yuǎn)吧。

  桃妹沒有寶嘉想象中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那樣抗拒,而是默默接受了這個安排,她覺得其中必有詐,提醒漓月,“我覺得這個桃妹不會就此罷休,此中必定有詐!”

  “嗯,你考慮的很對!”漓月故作嚴(yán)肅地點點頭,“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她之前因為不夠了解敵人,所以用的戰(zhàn)略舉措不夠妥當(dāng),一擊不中后必然不能深陷泥淖、一錯再錯,必須要休養(yǎng)生息、韜光養(yǎng)晦,以求來日再戰(zhàn)。如果真是我想的這樣,那她的思路沒有錯,腦子不笨。”

  “你這……什么事情都能聯(lián)想到兵法啊,可是有這樣一個隱患在這里你就不提心吊膽嗎?”寶嘉也覺得這個桃妹的段位很高啊,漓月怎么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既然是計,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總不能自己先動作,露出破綻給敵人。反正……只要不是她和你家王爺合起伙來騙我,怎么都好說。”

  漓月接過藥茶一飲而盡,旁邊的完顏琮卻嗆咳了起來。連連擺手,“不敢不敢,你連財產(chǎn)分割的事都想好了……”

  時間如窗間過馬,陳州的槐花謝得差不多的時候,完顏琮還是沒能研制出能夠根除瘟癥的良方。

  漓月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陳州的生活,每日天不亮就跟著完顏琮起來去各個疫區(qū)奔走,查看情況。尤其是完顏琮和陳州的大夫、郎中一起商談時,聽得猶為認(rèn)真,要不是時機(jī)不合適,真想拿個本子記下來。

  她覺得自己是長進(jìn)了不少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边@句詩她也是聽過的。

  她拾起院中的落下的槐葉,念念有詞道:“槐葉煎湯,治小兒驚癇壯熱,疥癬及疔腫……嗯,陰干為末,治一切大小便下血,或痔瘡疼痛?!?p>  她說完得意地笑笑,一回頭卻看見完顏琮在門口望著自己,她挑挑眉,求表揚(yáng)的心思想藏也藏不住。

  “看來偷學(xué)的不錯。”

  漓月對完顏琮這句話很是不滿,“什么叫偷學(xué)?《日華子諸家本草》是你們寫的不成?”

  “喲,沒想到還查到了出處,還真是下了功夫?!?p>  “你和寶嘉都以為我說學(xué)醫(yī)是玩笑話,我是真的要幫你,不是鬧著玩的,哼!”

  漓月知道完顏琮沒有什么時間教自己,只好他們走到那里自己跟到哪里,想著多學(xué)一些,然后回來再翻找醫(yī)書加深記憶。每到這個時候,完顏琮總會心疼她太過勞累,勸她不要繼續(xù)了……

  她知道完顏琮是心疼自己,但是生來要強(qiáng)的她是不允許自己放棄的。

  “好,那我出道題考考你?!?p>  漓月眼睛一亮,她是更喜歡對待自己學(xué)醫(yī)抱以尊重態(tài)度的,嘴角上揚(yáng),“請賜教?!?p>  “槐葉陰干為末,煎湯服用也可治膿血不止,煎湯時還需放什么?”

  漓月一愣,本來信心滿滿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遲疑,她急中生智,一下子撲過去摟住完顏琮的脖子,“我覺得要不加點糖吧,喝起來沒那么苦……”

  完顏琮失笑,“你耍賴?”

  漓月趁完顏琮沒反應(yīng)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一溜煙跑開了。

  漓月一回頭,還想說些什么,逆著光看到的完顏琮仿佛疊上了其他人的身影。

  是一個男人。

  漓月晃了晃自己的頭,是完顏琮擔(dān)心地走過來,“怎么了?”

  漓月不知道自己剛才是幻影了還是怎么樣,搖搖頭,“好像剛才被太陽晃到了,有點暈。”

  完顏琮抬手擦掉她額角的汗,“馬上就進(jìn)六月了,天氣開始難捱了。”

  漓月知道,瘟癥要是再不解決,到了夏日會變得更厲害。

  “去歇歇吧?!?p>  漓月這次沒有再推搡,她很想睡一覺,看看夢里會不會給自己答案,剛才腦中出現(xiàn)的那個影子到底怎么回事。

  那個人,似乎那么熟悉、又實在陌生。

  身影沒有如愿出現(xiàn)在漓月的夢里,他的本體正在臨安的大內(nèi)發(fā)著脾氣。

  “戶部和刑部的幾個不中用的最近全都被趙貴和的人挑了錯處,最輕的也是外放,嚴(yán)重的還有下獄的,娘娘到底和丞相打得什么主意,一點都不見著急?。 ?p>  楊楚琇看著怒火中燒的趙與莒,面上同樣沒有半分的和顏悅色,“你以為我們不急?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折得還不是你的心腹!只是這個時候,做的越多越錯,本宮更不能在官家面前暴露自己?!?p>  趙與莒只能重重地嘆氣,“那總不能任情況一直這樣下去吧,你們不是在貴和身邊安插了人嗎,她是干什么吃的,這么大的事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

  “哼,”楊楚琇冷哼一聲,“不提她還好,我倒是懷疑,這個女人已經(jīng)倒戈了?!?p>  “倒戈?”趙與莒滿臉寫著不可置信,“背叛丞相的,不是只有死人嗎?竟然還會有人倒戈?”

  楊楚琇不置可否,之前在那些官員身邊安插的人不是沒有倒戈的,但確實都已經(jīng)死了,甚至是全家斬草除根。剩下的人也沒有再敢生出異心的,畢竟跟著丞相不僅能夠得到的更多,還有自己至親的命都被捏在手里呢。

  可是這次,史彌遠(yuǎn)一直都不肯承認(rèn)自己失算了,素曉遲遲沒有傳給他有用的消息,最后一次警告她時,她說趙竑其實心里真正在意的是濘舒郡主宋靜純,拿韓家說事不過是為了給宋靜純你出氣,沒想到陰差陽錯……

  她的話史彌遠(yuǎn)能信嗎?當(dāng)時就是半信半疑,但沒想到這一次放她回去如同肉包子打狗——一去無回。

  但是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這個一向最重視親人的人可以將他們的生死置若罔聞。

  如果不是楊楚琇提醒他后位對于一個女人的誘惑,他還真沒敢往那面想,趙竑竟然能這么喜歡一個琴姬?還是……他堪破了自己的計謀反過來利用素曉呢?

  但他的左膀右臂實在折得太過蹊蹺,他們隱藏得很好,趙貴和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端倪?

  他派人往深處查了才發(fā)現(xiàn),素曉這個賤人竟然還找人假冒了家人,看來她是真不打算再管自己手中的這些人了,他派人切了素曉侄兒的一只手指,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送不到素曉跟前去。

  他這才確定,這個人是徹底和自己撕破臉了,她是不準(zhǔn)備和自己再見面了,什么趙竑喜歡宋靜純,才是她用來騙自己的說辭吧。

  史彌遠(yuǎn)咽不下這口氣,但是一時半刻又不能去動她,如果方法用錯了,難保趙竑不會以自己對他內(nèi)宅女人下手為由搞出些別的事來。

  這些事情他查了出來卻沒有和楊楚琇和趙與莒說,為什么?自然是因為丟人?。?p>  “如果只是問這種事情的話,我想你以后不必來找我?!睏畛L沒有心情和趙與莒扯這些,她最近發(fā)覺官家的身體每況愈下,但是趙竑的勢頭卻在這個時候猛了起來,她必須得拖住官家的壽命,徹底鏟除了趙竑才好,不然后面會很麻煩。

  “還有一事?!?p>  趙與莒自然知道來大內(nèi)和楊楚琇碰面是極有風(fēng)險的事,更何況,他十分不愿與這個人攀談,本來以為自己先發(fā)制人可以換來一些好處,沒想到對方?jīng)]有一點這方面的意思,竟然還要自己主動開口。

  看她不耐煩要走的架勢,趙與莒也顧不上和對方進(jìn)行利益拉扯,直接開口,“梧州賑災(zāi)一事?!?p>  楊楚琇的眼睛先是睜大,有緩緩瞇起,打量著眼前這個人。

  趙與莒的話不太用說的很明白,她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這不是什么好差事?!?p>  “我知道,越不是好差事,把它辦的漂亮,才能越顯現(xiàn)出辦事人的能力?!壁w與莒不卑不亢道。

  “之前趙竑幾件差事辦的不錯,這件事十有八九,官家還是屬意他去的,本宮本來想著梧州偏遠(yuǎn)、旱災(zāi)又沒什么……所以,沒有想著給你爭取,倒是贛江的水患……”

  趙與莒搖搖頭,她也知道楊楚琇未出口的話飽含的深意,他正色道:“贛江的水患隔兩年就要叨擾官家一次,當(dāng)時覺得治的不錯,我卻知道其中彎彎繞繞?!?p>  他嘆了口氣,也說不上惋惜,“能得到的東西確實很多,但不是長久之計,我也不想與他們?yōu)槲?,梧州的旱?zāi)倒是一個機(jī)緣,鄭先生已經(jīng)為我查了許多古書典籍,我想把這個事做好。更何況,梧州那邊沒有南康那邊那么多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如果我能得了那的民心,那就一定是我的?!?p>  楊楚琇半張著嘴沉默著,似乎在權(quán)衡著什么,“你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但是梧州的風(fēng)險很大,就算是史相,手也未必能伸得那么長,未必能給你助力,要是做不好的話……”

  與莒輕笑,“做不好的話也沒關(guān)系,只要有比我做得更糟的人就行了?!?p>  “你……”楊楚琇半合原本微瞇的雙眼,發(fā)出一記輕蔑的嗤笑。

  她原本和史彌遠(yuǎn)商量趙與莒這個人選的時候心里還是打鼓的,畢竟她是了解楊普緣和幾人之間的交集,她最擔(dān)心的就是趙與莒在關(guān)鍵的時候感情用事,不忍心對趙貴和下手,那樣的話會功虧一簣。

  當(dāng)時史彌遠(yuǎn)就和自己打了保票,他看人不會錯,趙與莒絕對是個冷漠心狠的人,他們之間也只能是合作關(guān)系,絕對不能走心,也不要試圖控制他,否則會適得其反。

  她想找個軟弱的傀儡的想法也與此背道而馳,現(xiàn)在想來,若自己一點本事沒有,全靠她和史彌遠(yuǎn)籌謀,還真的有些難搞。

  她又重新抬眼看這個曾經(jīng)簡樸清秀的少年,別人看不穿他,自己已能感受到工于心計的味道,“放心,史相和南康那邊關(guān)系密切,如果設(shè)法將趙竑弄去治理贛江的水患,保你想要他做成什么樣,他就只能做成什么樣?!?p>  “那就但愿……這次史相的人不會叫我們失望吧?!壁w與莒的笑帶著譏諷和無奈,雖然史彌遠(yuǎn)看人失了準(zhǔn)星值得他幸災(zāi)樂禍,但是畢竟素曉的失誤也是損害自身的利益。

  楊楚琇和趙與莒分開后不到十天,趙與莒便啟程去了梧州,趙貴和也接到了前往南康治理贛江洪災(zāi)的旨意。

  “恭喜公爺?!壁w竑的幕僚在濟(jì)國公府毫不避諱地向趙竑道賀。

  趙竑笑著擺擺手,治理贛江水患是個肥差也是個美差,能落在趙竑頭上其實是他沒想到的,畢竟南康許多人都是史彌遠(yuǎn)的,他們都以為史彌遠(yuǎn)會插手這件事。

  “別急著恭喜,把事情真正辦完再來慶功?!?p>  其他人聽趙竑如此說,也紛紛嚴(yán)肅起來。

  “原本以為公爺會接手梧州的差事,屬下們提前準(zhǔn)備了些應(yīng)對旱災(zāi)的策略,現(xiàn)下看來沒什么用了,還好姜生原來在岷江有過治水的經(jīng)歷,這次就讓他跟您前去吧?!?p>  趙竑點點頭,前往南康自然不能將這些人都帶去,提前選好合適的人跟著也是這些幕僚的分內(nèi)之責(zé),不過剛剛聽到孫先生的話,他沉思片刻:

  “梧州旱災(zāi)的策略不會沒用,你們寫個折子,我呈到官家面前?!壁w竑說完,緩緩靠在椅背上,用手按著眉心,“與莒這次去的遠(yuǎn),他之前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身邊也沒什么得力的人手,從來只有鄭先生教導(dǎo),他又不可能將鄭先生請去……”

  幕僚們面面相覷,還是孫先生最先開口,“公爺有情有義,在下佩服。我們這就擬好折子,趕在世子動身前辦好。”

  趙竑點點頭,沒再說話。他從來沒有忌憚過成長起來的趙與莒,和史彌遠(yuǎn)之間的爭斗已自顧不暇,他不求趙與莒能成為自己的助力,倒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不要趟進(jìn)這汪渾水。

  說來真是奇妙,本來想用權(quán)力來保護(hù)朋友的人,拿著自保的盾牌做幌子,在貪欲中越陷越深;而原本沖動冒進(jìn)的人卻在痛失摯友后不斷反思自己,在參透人生和身不由己之間掙扎。

  “我沒那么無私,呈給官家是我對社稷的一分心,不是對與莒的,看看他們各自能體會多少吧。”

  孫先生露出幾不可察的笑,一件事情賣兩個人情,要是做不好呢?說不定誰都不會承情。

  之前他們也看出來趙與莒這個人還是有點本事的,沒想到問過公爺?shù)囊馑?,人家并不想拉攏,他們多少也知道些楊普緣、宋靜純和兩人之間的糾葛,認(rèn)為可能是之間有些嫌隙。

  如今看來,還不盡然。只要不影響公爺?shù)拇髽I(yè),梧州的旱災(zāi)也好、沂王世子的差事也罷,和他們都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公爺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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