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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月桃花

第十八章 千人千面 萬源萬心

似月桃花 關(guān)外瑛年 5035 2023-11-01 23:23:31

  東勝州的境況陷入膠著,沂王府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世子爺,她又昏過去了?!?p>  冰冷潮濕的地牢中,一個渾身傷痕的少女仍被吊在半空,血痕從她的粗布衣衫中慢慢滲出,而她卻渾然不覺。

  昏黃的燭火像是隨時都會被熄滅一般搖曳,影影綽綽中,男人的拳松開又握緊,又再次松開。

  “不必審了?!彼粝乱痪浔銖阶噪x去。

  絲廂閣中,賀氏有些坐立難安,老管家昨晚將雀兒叫走后至今都沒有回來,差人去問卻均不知所蹤,甚至連老管家都沒了蹤影。

  “賀娘子,管家一早就被世子爺?shù)娜怂腿ノ鹘嫉那f子上了,說是那邊有棘手的事得勞煩他親自處理。至于雀兒姑娘,小的沒打聽到……”

  “辛苦你了?!辟R氏依舊拿了賞銀給這個為她打聽消息的小廝。

  難不成,老管家看中雀兒,帶她去了莊子上?

  沒道理?。【退闼苯雍妥约阂?,也不一定就不答應(yīng)。那是因為什么?

  這段時日趙與莒都在亦如的院子里,賀氏自然知道他心情不好,昨天就算再著急也沒敢拿這事去觸他的霉頭,可是今天又不一樣了,她怎么也得見他一面。

  心里想著,賀氏也顧不得梳妝打扮,抬腿就往院子外走,還沒等到門口,身著藏青色長袍的男人便走了進來,不是趙與莒還能是誰。

  “你要去哪?”

  趙與莒的聲音格外冰冷,不如第一日見面時的清冷疏離,也不似她跪在亦如院外那天的慍怒,讓賀氏在百花開盡的時節(jié),實打?qū)嵉卮蛄藗€哆嗦。

  “世子爺,您怎么來了?”賀氏見他身后跟著兩個自己從未見過的人,不是小廝,更像是護衛(wèi),她驚詫后便規(guī)規(guī)矩矩的施禮,然后將人往院子里請?!巴饷胬洌斓轿堇锖缺瓱岵??!?p>  與莒沒理會賀氏,徑自向屋內(nèi)走去,兩個護衛(wèi)直接守在院子門口,賀氏心里有些慌,隱約覺得事情不對,似乎和雀兒失蹤也有關(guān)。

  賀氏一進屋就見與莒已經(jīng)坐在上位,面容冷峻,她忍著心慌去一旁的桌子上拿起茶壺,走過來一邊斟茶一邊裝作漫不經(jīng)心道:“從前都是雀兒做這個事,她昨個被管家叫去還沒回來,就由芫娘服侍您吧,要是因手藝生疏怠慢了您可別見怪。”

  與莒端起茶杯在手中把玩,賀氏看的奇怪,只見他嘴角浮現(xiàn)笑意,賀氏心里才松了口氣。

  與莒并沒有喝茶,輕哼一聲,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勾起唇角道:“如今你房里的東西,我是斷不敢再喝的!”

  賀氏身子跟著一哆嗦,與莒的陰陽怪氣她不是沒察覺,只是……現(xiàn)在還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不過她謹記切不可自亂陣腳,便睜著一雙看起來無辜的大眼睛,有些委屈道:“夫君,是芫娘做錯什么了嗎?”

  與莒看著賀氏的反應(yīng),眸色更深,自己原來就是被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騙了,又想起她每次利用自己對緣子的思念來讓他意、亂、情、迷,心中那種被戲耍的憤怒就抑制不住,他冷冷道:“夫君?你也配?!”

  賀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她不愿意往深處想,卻找不出其他原因解釋與莒的反常,跪著前行幾步,拽住與莒的褲腳,“世子爺……您不喜歡芫娘的地方,芫娘都可以改,您別這樣,芫娘害怕……”

  “害怕?”與莒冷笑,“你將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時可曾害怕?設(shè)計害了我的孩兒時可曾害怕!”

  賀氏的臉色如同瞬間蒙了白霜,與莒心里苦笑,難道她真的以為自己傻到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所作所為嗎,竟然有如此吃驚的表情,還是說她以為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已經(jīng)高到無人能及了?

  賀氏拼命搖頭,她不能承認,這些事情要是都認在她頭上那就完了!

  “芫娘沒有,芫娘整個人整顆心都在您的身上,怎么會玩弄您,又怎么敢呢!還有孩子,什么孩子啊,世子爺您說的,芫娘不明白……”

  與莒不想再看賀氏的惺惺作態(tài),直接攤牌:“雀兒已經(jīng)都招了。從銀丹草到燃情香,賀家真是好手段,送來你這么個伶人來我府上演戲……”

  賀家雖然要拉攏,但也不是非他不可,自己以后是要做大事的,難道還能被他們要挾?。颗c莒認為,他得敲打敲打他的合作伙伴了。說完話,他便拂袖離去。

  賀氏癱坐在地,她怎么也沒想到雀兒是被趙與莒的人抓了去,而且還都招了,這個嘴巴不嚴的死丫頭!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家世能讓趙與莒有所顧忌,沒想到他剛才的話似乎已經(jīng)不將賀家放在眼里了,那可不行!可趙與莒并沒有說要拿她怎么辦,她得抓住機會,連忙追了出去,“世子爺,芫娘真的不知情啊,芫娘御下不嚴,讓雀兒犯下如此大錯,可是其他的罪,您不能僅聽她一面之詞啊!”

  與莒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賀氏竟然還想著棄車保帥,自己的心又涼了一分,自己這段日子到底在寵一個什么樣的女人,自己枕邊睡的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

  “看著她,不準任何人探視,也小心別讓她死了!”

  “是!”

  跟著與莒來的兩個侍衛(wèi)答了一聲便過去將絲廂閣的大門關(guān)緊。

  要是和外界通不了信那就完了,難道自己以后要和父親府中的那些小娘一樣嗎?只聽新人笑,哪聽舊人哭啊,況且她現(xiàn)在趙與莒肯定對她厭惡極了!賀氏想到這趕緊跑過去,她想扯住趙與莒的衣角,給自己留一線生機……

  “啊!”賀氏的一聲哀嚎傳來,門口的兩個人無動于衷。

  趙與莒也置若罔聞,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腳步也不曾停頓。

  賀氏捂著自己背夾得又紅又腫的手指,心里一陣刺痛,不行,她不能就這么完了!

  ……

  漓月早上掀開營帳出去時,呼嘯的風就仿佛吹進了她的骨縫,讓人覺得嘶嘶的疼。

  寶嘉進來將燒盡的牛糞清理出去,營帳中仍會殘留一些讓人不適的味道,但沒有人會介意,因為這是他們唯一的熱源。

  王爺和福晉的營帳尚且如此,更別提普通士兵該有多難熬了。

  漓月望著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再也沒有去年看見初雪時的興奮,也不再覺得它們是在頑皮地舞著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雪也是能殺人的。

  顏盞副將喝多酒時總是抱怨,說這是他打的最窩囊的一場仗,不在于輸贏,而是源于自己效忠的國家的不信任和拋棄。

  沒有人會彈劾顏盞副將喝酒的事,因為他通過喝酒御寒,把自己的那份燃料分給了自己手下的兵。因為剛進冬月時,他手下就有兵在守夜的時候凍死了。

  完顏琮說這是個例,那個士兵本身體質(zhì)懼寒,傷情又一直沒有得到真正的療愈,多種原因才導致的。

  但顯然大家不想相信這個說法。誰都怕下一個被凍死的是自己。更令人恐懼的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頭。

  漓月將昨天從術(shù)虎高琪那里得來的東西在懷里緊了緊,然后獨自去了珠羅的營帳。

  珠羅看見漓月拿出的東西時眼神閃了閃,漓月的心放了一半,她賭的始終是一個“情”字。

  “我勸你們最好還是殺了我,還能省些吃食和燃料,現(xiàn)在的日子,應(yīng)當不好過吧?!敝榱_先發(fā)制人。

  漓月并不意外珠羅對他們的處境一清二楚,要不怎么偏偏派她來呢。

  “不想看看這是什么嗎?”漓月用手摩挲著那塊黃綠色的方印,根本不理睬珠羅說的那些話。

  就算珠羅掩飾得再好,漓月還是是捕捉到她嚴重最開始的好奇。這段時間根本沒人來對珠羅做說客,也絕了她和外界的消息,漓月就是要利用這些來借珠羅的力,以扭轉(zhuǎn)現(xiàn)在的困局。

  “你們哪里得來的?”珠羅大概是猜到漓月手中的東西,又忽地笑了:“這么長的時間就想出這么個餿主意……”

  “你以為這是假的?”漓月將方印放到珠羅可以看清卻又摸不到的地方,雖然方印下面刻著的字珠羅并不認識,但上方雕著的動物樣貌她卻看的一清二楚,竟然真的是……

  不可能!他們走的什么狗屎運!

  “元帥是聽聞東勝州這邊的蒙軍藏著寶璽,這才冒著違抗皇命的風險前來制敵。萬一消息是假的,那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過幸得上蒼垂憐,寶璽真的被元帥找到了!珠羅郡主,這么個好消息,我可是馬上就過來和你分享了。”

  珠羅看著漓月的笑顏有些嫉妒,同樣都是戰(zhàn)場上拼殺的女人,怎么漓月仍然能笑靨如花。她甩掉腦中那些不該有的想法,諷刺道:“既有如此消息,為何不第一時間秉明汴京,私藏消息,還私藏寶璽,就是要圖謀不軌!”

  “要是你們走漏了風聲,失了先機,這個后果誰來承擔!”漓月收起寶璽的同時也收起了笑臉,“況且若是沒有寶璽,又是一條欺君之罪。元帥良苦用心,竟被你們這些人污蔑編排,令人心寒。”

  “鄆王福晉,這要是個假的寶璽,你們也是欺君!”

  “可惜,這還就是個真的。這個月我們打了兩場惡仗,這才沒工夫搭理你。”漓月心平氣和,有循循善誘:“怎么?這個寶璽,你要不要獻給你的王?”

  “要不要?”珠羅敏銳的察覺到漓月話外的意思,“如果沒有我作保勸汴京召回你們,擅自回京就是死罪!把我關(guān)起來,我還真想問問,你們怎么敢!”

  “你問到點子上了?!崩煸?lián)Q了副面孔一般,輕聲到:“如今寶璽在我們手里,這是天下共主才能擁有的東西,你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如果你們的污蔑成真,你覺得汴京那群人能守得了幾時?”

  看著珠羅眼中的慌亂,漓月更是得意,“你的王,他的下場會如何?不見得比衛(wèi)紹王會好。”

  “你!那是完顏琮的親哥,陛下待你們不薄!”珠羅的盔甲瞬間崩塌,從心底吼了出來。

  “那也是因為你們的心機,才導致這樣的結(jié)果。元帥和王爺從來沒想過反,但是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何況,這十萬大軍你覺得是兔子?”

  珠羅忍住沒有喊出楊普緣的名諱,這個女人,就算失了記憶、受了重傷,還是能把他們搞得一團亂,終究是自己小看她了。

  “如果我愿意為你們向汴京傳信呢?只要肯召你們回去,你就把寶璽交給我,我要馬上送到陛下手中!”

  珠羅說完這些話就聽見一聲輕哼,她看到漓月的表情充滿了不屑,心里一震,她還有別的盤算?

  果然,漓月慢慢悠悠地開口:“你沒有誠意,我還是考慮考慮木華黎那邊的條件吧?!?p>  “漓月!漓月!”

  漓月沒有回頭,她覺得以前自己覺得尷尬的身份現(xiàn)在正好,不是金人不是蒙古人,恰好能避開珠羅用忠孝對術(shù)虎高琪和完顏琮的桎梏,換個人可能還真沒有這樣的效果。

  看著漓月開心地走進來,并將寶璽完好無損的帶回來,術(shù)虎高琪和一眾將領(lǐng)都松了口氣。

  漓月和珠羅說的話真假難辨,打了兩場惡仗不假,但是寶璽到底是不是真的,漓月自己我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只要珠羅信,汴梁的人信,其他的,不重要。

  “福晉……”顏盞副將還是按捺不住,最先開了口。

  “不要急,最多兩天,只要沒人搭理她,她肯定忍不住?!崩煸潞攘丝谶f在她手里的熱茶,信心滿滿。

  “珠羅郡主可是扎阿那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意志力十分堅定,她耗得起,數(shù)萬將士們耗不起啊……”年老的將軍提出了質(zhì)疑。

  “她意志力確實堅定,可惜她有軟肋!”

  要不是完顏琮告訴她,她大抵不能從幾次會面中看出端倪。這樣的秘事,軍中的這些糙漢們大抵也是不知道的,不然怎么會個個露出這么驚訝的表情呢。

  “傳令三軍,準備收整行囊!”

  術(shù)虎高琪此言一出,算是一錘定音,眾人皆盼著漓月口中所說的兩日的到來。

  ……

  濟國公府內(nèi)。

  “公爺!”

  一聲嬌呼過后,素曉癱軟在床上,身下是褶皺不堪的緞面被子和床幔。

  貴和起身吩咐下人服侍他沐浴,又回來揉揉素曉的頭:“要不要一起?!?p>  素曉紅著臉?gòu)尚叩溃骸叭思依哿?,歇會再去?!?p>  貴和笑笑沒在意,轉(zhuǎn)身走了。

  素曉的面色卻馬上就變了,盡管臉上的紅暈暫未褪去,但嬌羞確是被憂愁取代了。

  素曉顫巍巍地將腿抬高,這個動作對于精疲力盡的她來說難度有點大,但是她也必須盡力。

  前些日子收到要盡快懷子的任務(wù)時她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了,暗中調(diào)理了身體,又向曾經(jīng)的教習取了許多房事上的經(jīng),可是這個月的月事還是如期而至了。

  她有時懷疑是不是自己早年落過胎損了身子的緣故,有時又想府里這么多美人竟沒一個懷過身子,會不會是……

  趙家的子嗣向來單薄,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胡思亂想時,貴和已經(jīng)又回來了。

  “上次和你提的把家人接過來的事考慮的怎么樣了?”

  素曉心里的暖流蔓延至四肢百骸,趙貴和是真心待自己,不說在府里給她寵上了天,就連她那不入流的家人,他也愿意接納,他可是國公?。?p>  可惜,她的家人早就被人控制住了,要是他真能把他們解救出來就好了,自己就可以沒有后顧之憂的全心全意愛他了。

  妃位算什么,后位她覺得自己也是能拼上一拼的,到時候自己再懷上孩子,那以后……

  貴和還不知道自己的懷柔策略竟讓素曉做上了當皇太后的美夢。

  要是知道了,估計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上次素曉以家人不愿離開鄉(xiāng)土為由拒絕了,后來他又以過來小住為由再次邀請,素曉說問問他們。

  貴和也是近來發(fā)現(xiàn)素曉的動作少了很多,怕是自己給她養(yǎng)的要忘了到底是誰的人了吧。

  這可不行,他還要通過她揪出后面的大魚呢。所以才有了邀請家人來濟國公府的這個事。逼一逼她,看看會有什么新動作。

  “路途遙遠艱難,他們又沒見過世面,怕是來府上沖撞了貴人們,要不還是算了吧。”

  素曉的聲音柔媚,似乎還沒從剛來的情事中緩過來。

  這聲音和這幅樣子,哪個男人見了不甘愿做她裙下臣啊,可貴和卻在強壓心中的反感,他可真是為了保命和權(quán)力在獻身啊。

  “難道,你就不想家人嗎?”

  素曉一滯,隨即道:“那公爺放素曉回鄉(xiāng)待一段時日?以解思鄉(xiāng)之情?!?p>  “那可不行!”貴和一把將素曉撈進懷中,“我現(xiàn)在是一刻也離不開你!”

  “公爺慣會哄人?!彼貢哉f著假意推搡了貴和一下,欲拒還迎的意味明顯。

  貴和的眉心顫了顫,強壓心中不適,摟著素曉的手又緊了緊。

  而在他懷中的素曉卻因這個事下定了決心,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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