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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忠臣

第九十章 雨真的來了

大逆忠臣 德哈 2168 2016-09-21 12:30:00

  永澤城下雨了。

  雖說淅淅瀝瀝的也不見得多痛快,可這十四個月來的頭場雨,還是讓百姓們樂呵了好一陣子。雨中的街道,難得的鼎沸,大戶人家也在自家的花園中,玩起了賞雨吟詩的雅興。

  北城的右相府也免不了俗。相府足夠大,容得下一片人工的活水湖,湖上水榭中,焚了一爐香,擺了一張琴,唱曲兒的姑娘已經(jīng)就位,服侍的下人也垂手立定,恭候著稱病的秦相獨自撐傘行來。

  秦哲撐著傘走在橋上,審視了一下水位,駐足雨中,似乎在等什么人??傻攘嗽S久,也不見人來,他輕咳一聲,緩緩步入亭臺之下。

  半臥藤椅上,接過丫鬟遞過來的陳年六堡,琴聲一起便閉上了眼,享受著安逸。

  下人將瓜果點心擺好,另一盞茶剛沏上片刻,平橋盡頭,走來了二人。傘下老者滿臉微笑,步履緩慢;撐傘壯漢腳步堅定,面色卻是不善。二人進(jìn)入亭中,不言不語,秦哲則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場面靜了很久,管家實在是受不了這磨人的氣氛,附在秦哲耳邊輕聲喚道:“相爺,朱太師來了?!?p>  秦哲睜開了眼,吩咐丫鬟看茶,對老人比了個請的手勢,喝了口茶,繼續(xù)著閉目養(yǎng)神的大事。

  朱姓老人也不在乎這禮數(shù)上的怠慢,端起茶盞嗅了一下,自顧自地說道:“上等南蠻茶品,秦相是從哪得來的珍品?想必宮里也享受不起吧?”

  秦者不言,也品了口茶,咂摸著老人言中珍品的滋味,就好像剛得知此茶的貴重一般。

  老人繼續(xù)說道:“茶是好差,秦相如日中天,這身份也擔(dān)的起這茶??赡悴慌掠行娜擞眠@事情做文章?”

  秦哲深吸一口雨中秀氣,睜了眼,望著老人,笑而不語。

  “好生淡然?!崩先诵α艘宦?,“可最近的毛頭小子們,達(dá)不到秦相的境界啊?!?p>  秦哲輕聲道:“太師也見著折子了?”

  “動靜這么大,哪能見不著呢?盛大人如今都搖搖欲墜,你教教我,這穩(wěn)坐亭中的魄力,是從何而來?”

  秦哲喚停了唱曲兒姑娘,對老人笑道:“敢問朱老首輔也知道了?”

  老人笑著回道:“家父已經(jīng)許久不問世事,自是沒有閑情去管這事情……難不成你覺得只有驚動了家父的事,才算大事?”

  秦哲道:“盛隆他貪心不足,又把仙海治理的混亂不堪,貶官可是圣上開恩了;李守錄勾結(jié)草寇,魚肉百姓,流放也不是多重的責(zé)罰。其他官員受此牽連,罰了俸祿,警示一番而已。怎么這些事情都算大事了?”

  “相爺你是真糊涂了,還是在保什么人?”

  秦哲故作驚恐道:“哎呀,朱老弟,慎言啊慎言!圣上點頭的事情,做臣子的怎敢妄言啊,雖說你已經(jīng)致仕半載,可名份上的當(dāng)朝帝師,謹(jǐn)慎啊謹(jǐn)慎?!?p>  老人哼笑一聲,說道:“相爺是看開了,可不知你看開的事情,他給不給你機(jī)會!”

  老人說完便走出了亭子,步伐加快,又打掉了壯漢遞上來的雨傘,想必心情如這天氣,十分陰沉。

  秦哲望著雨中二人,百感交集。階前萬里,靠的是誰,這群人不會不明白,可如此小的動作,他們就要下狠手,這魄力也不知是如何堅持了半百的年數(shù)。

  吩咐管家研墨,秦相怔怔地望著雨絲。新皇上任的頭場雨,洗凈了街道,卻洗不開這污濁的人心。自己扛著云澤艱難地走了三十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頂著朱家打壓,抗著明月南蠻,憑著長啟皇帝的殺伐與強(qiáng)硬,用了十年才確定了現(xiàn)今的地位……如今想革新的人物,出師即遇大難,能撐多久真是看不明白。

  秦哲嘆了口氣,緩緩地走到書案前,提筆而立,心中難言。

  落筆緩慢,行楷四字,國士無雙。端量了許久,總覺得太過張揚,在管家惋惜聲中,隨手將這四字扔進(jìn)了湖中。

  “你能活著入京,但能活著出去嗎?”

  寫了一個“靜”字,秦哲便把筆放了下去,對管家說道:“老陳,把這字蓋上印,給鶴樓送去?!?p>  管家疑惑地看著他。這幅字的布局,應(yīng)該是要有四個字,如今只寫了一個,還沒說裁剪的事情,難不成就將這一副半成品送出去?留白如此,意欲為何?管家不明白,也不敢問,聽得吩咐,將這一個字護(hù)得好好的,出了亭子。

  秦哲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

  這雨水細(xì)看,其實渾濁的很??蛇@些所謂清流,哪個不渾!

  看著手心,對唱曲兒姑娘說道:“回去告訴貝當(dāng)家的,保那小子的事情,讓蒼空閣自己做。第一次和飛花亭正面交鋒,我很期待你們的做法??稍捳f在前頭,我不希望傷了筋骨,也不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另外,他殘殺珠珠的事情,鶴樓已經(jīng)知道了……我保鶴樓,你們隨意。去吧?!?p>  姑娘領(lǐng)命而去,下人們將亭內(nèi)收拾干凈,替相爺撐著傘,入了雨中。

  雨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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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貝琳達(dá),沈鶴樓倚在窗前,看著玉有雪信上這洋洋灑灑的數(shù)千字,饒有興趣地,苦笑著。哪有什么兒女情長,不過是畫圣對新出的畫仙表示自己的不屑,誓要在畫意上一較高低。

  笑著讀完,撕碎扔掉,聽到院門有動靜,尋聲望去,相府大管家端著檀盒走了進(jìn)來。沈鶴樓急忙起身迎接,接過管家手中的盒子,恭敬地等著。

  管家開口道:“相爺給你的一幅字。我是沒瞧得明白,沈修撰自個兒琢磨吧?!闭f完,謝絕了招待,走出了院子。

  沈鶴樓打開盒子,面前又是一個盒子。

  再打開盒子,展開疊得四四方方的宣紙,孤零零的一個“靜”字,靜候著身后的空白。

  “你也不裱起來,讓我掛還是不掛?”

  靜止不動還是靜中思動?

  沈鶴樓也懶得多想,把字疊好,按順序又裝進(jìn)了盒子。伸了個懶腰,換上了官服,撐著傘向皇宮走去。

  一百零四處錯誤嘛,我已經(jīng)找出了一百零三處,還有一處,是等你回京,還是說,等不到你回京?

  沈鶴樓和雨中嬉戲的孩童們打著招呼,經(jīng)過蒼空閣前,看著匾上那三個字,笑了一聲便走開了。

  “給我的一個字,價值千金。給你的這三個字,到底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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