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鴛是昨晚當值,按規(guī)矩今日上午是不必隨侍的,玉泊坡了腿,又是剛回清歡殿,更不適宜隨侍,那就只剩香芷了。眼看香芷如今越發(fā)受朝歌重視,芙心自然很不甘心,才要掐滅香芷能在昭德殿露臉的機會。
朝歌呵笑一聲,打斷芙心的話:
“你言語中多次提到規(guī)矩,那么我問你,我吩咐你辦的差事,你不好好辦差,反而總想著如何掐尖兒逞強,見不得他人有一絲得臉的機會,這便是你在我清歡殿當差的規(guī)矩嗎?”
芙心:“奴……奴……”
朝歌似笑非笑地看芙心,道:“你是打量著我心軟,不會當真罰你是嗎?”
芙心臉上的笑意再撐不住,她立時跪了下去,聲音里暗藏諸多委屈:“奴知錯了,請殿下饒恕?!?p> “還不退下去?”
芙心應了聲“是”,便只能退了下去。
秦明廷在一旁搖著手里的扇子,一副看戲的表情,并不出聲多言。
朝歌略有些歉然:“讓三哥見笑了?!?p> 秦明廷呵呵一笑,并不當回事,只道:“我們這邊出門吧,這會兒過去昭德殿,應當剛好趕上群臣散朝的時候?!?p> 兩人出了殿門,正瞧見小瓜懶洋洋的趴在九曲廊橋的一頭,伸著一只毛絨絨的獅爪子去捉池子里養(yǎng)的錦鯉。
清晨的霞光給它潔白如雪的皮毛披上一層柔和的橘紅。它兩只黃碧璽一般光華閃爍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落在笑露出一口燦爛白牙的秦明廷臉上,很傲嬌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卻在看見朝歌時意外地怔住了,眼眸探究似的打量了她一眼。
朝歌神情一頓,在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小瓜看出了她的不同。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小瓜很快又恢復了一副慵懶的神情。
朝歌走近小瓜,笑瞇瞇地,拍了拍小瓜的頭。
在她揚起手的剎那,秦明廷急急地張口阻攔道:“當心它撓你……”
但言罷卻發(fā)現(xiàn)小瓜并未像往常那樣拒絕別人靠近,依舊懶洋洋地趴著,甚至就著朝歌的手狀似親昵地蹭了蹭。
秦明廷非常驚訝,往日小瓜可沒有這樣的好脾氣。
小瓜是秦明廷養(yǎng)的一頭靈獸,據(jù)說是雪獅的幼崽,一次在臥龍山巔上玩耍時落了單,被偶然上山閑逛的秦明廷拾了回來,竟認了主。后來有一次母獅子尋了過來,它都依賴著秦明廷不肯再回去了,整日圍著秦明廷打轉。
為此秦明廷十分得意。朝歌很是羨慕。
說到養(yǎng)靈獸,興許還是這樣圓毛的更歡喜一些。像小瓜這樣,圓滾滾的腦袋,圓滾滾的身子,連獅爪子都是圓滾滾的,多討人喜歡呀。
她前世養(yǎng)的靈獸就不是圓毛,而是一只金翎赤喙通身黑壓壓羽毛的金翼鳥。
據(jù)說是仙島上貢來的祥瑞之鳥,由上古瑞獸繁衍變化而來,金翼鳥一族慣于在人跡罕至的荒海深處的高大礁石上壘窩,很是稀罕。
這樣有靈性的鳥獸,非得是從小抱來精心豢養(yǎng)著,才會親厚溫馴,就像三哥養(yǎng)的小瓜那樣,雖然性子傲嬌些,其實還是認主的。
而貢來的那只金翼鳥已經羽翼初成,年歲不算很幼了,很有些自己的脾氣。
剛由父王賞給她做靈獸那會兒并不算聽話,后來它發(fā)現(xiàn)了朝歌養(yǎng)護的靈藥能助它提升修為,有了好處,才漸漸改了性子愿意供她驅使。很有些交易置換的意思在里頭。因此朝歌才格外喜愛小瓜那樣溫馴親厚的靈獸。
不過等小瓜長大了些,它的脾氣就變得十分傲嬌,縱然已經認了主,但只要秦明廷惹了它,它仍然能撒潑打滾地發(fā)脾氣,毫不顧忌它主子的臉面。
先前就有一次,秦明廷騎著小瓜出了王宮四處溜達,結果半途中遇到一伙不識好歹的劫匪,看秦明廷一身華服金光閃閃的,長的又很俊俏,揚言要搶回去做壓寨。
秦明廷閑的無聊,便想從善如流去見識下民間的“風俗“,給小瓜使眼色讓它佯裝弱不禁風的樣子節(jié)節(jié)敗退,好讓他被順利綁走。
小瓜卻很生氣,亮了爪子便去打架,那一架打的十分英勇,以橫掃一片的氣勢將一伙劫匪端了窩。打贏了也沒有消氣,氣呼呼地兀自奔回了王城,直接把秦明廷丟在原地,一點情面也不留。
后來還是秦明廷按了云頭追過去,好聲好氣地哄了,又從朝歌這里討了一株靈藥喂它,這才肯作罷。那件事直被朝歌笑了好幾天。
“王兄,你瞧,小瓜倒是喜歡我。”朝歌轉頭看著一臉無奈的秦明廷,笑的有一絲得意,“今日我要如愿騎著小瓜去給父王請安了!”
朝歌輕輕拍了拍小瓜毛絨絨滑溜溜的大腦袋道:“小瓜,我們走?!?p> 朝歌說罷一捋曲裾裙擺,就勢斜坐在小瓜的背上。
小瓜竟非常配合,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玖似饋?,載著朝歌出了清歡殿。倒把它真正的主人甩在了身后。
香芷跟在朝歌身旁為她打扇納涼。
香芷手里打著一把綴孔雀翎的湘竹柄八寶扇,這種宮內特制的扇子打在手里既顯華麗,分量又輕,扇動時僅需稍稍使力,便有涼風徐徐。
一路上的宮人見了朝歌和秦明廷,皆無聲行禮,而后低頭退讓至宮墻邊上,待她們走遠了才復又正常行走。
不消多言,早有眼睛亮堂的宮人已經發(fā)現(xiàn)了朝歌帶在身邊侍候的侍女由芙心變成了香芷。
王宮內的風吹草動,誰得寵了,誰失寵了,無一不是通過這些細枝末節(jié)來揣測主子們的心意的。
一時間有許多艷羨的眼神飛向香芷的身影。
香芷只是安靜地跟在朝歌的身側,打著扇子的手依舊穩(wěn)穩(wěn)的,一絲也不曾晃。
碧衣清麗的尊貴少女騎著潔白傲嬌的雪獅子,一人一獸在前面慢悠悠地走,堂堂三殿下秦明廷跟在后面不住地撫額嘆息:
“家門不嚴,家門不嚴啊……”
忽然,一道玄紫的身影,如流星一般快速劃過橘色的半空,一瞬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