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 1.老房子
雨已經(jīng)停了，太陽卻遲遲不肯露面。
李淑霞收拾了些王老太生前的物件，一個人匆匆離開了舊宅。
老房子的墻上沾滿了泥點，還有些泛黃.曾經(jīng)的老房子生機勃勃，烏色的門框。門前有一條青色的石板路?，F(xiàn)在的老房子里面布滿灰塵，門框上漆已脫落，而青石板路仍是青石板路，卻多了一份歲月的滄桑。栲栳村里曾有一條用來修來灌溉的河，可惜現(xiàn)在這河里的水已經(jīng)沒了。老房子的現(xiàn)在已是如此的渺小，過路的人已不屑一顧。老房子卻依然站在那兒。
栲栳村一直等待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人會把水泥路變成青石板路，把新房子變成老房子，把新人變舊人，這樣它就可以繼續(xù)看著這里的人們過著以前快活的日子。只可惜現(xiàn)在，李淑霞再也等不到自己回到老房子見熟悉的人了。
李淑霞的父親去世后，王老太曾與她說過讓她離開。
“你走吧，我一個在這里挺好的?！蓖趵咸粗钍缦?，一字一頓的說。
“媽，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在這里生活?！崩钍缦家彩謭远ā?p> “我留在這里多少可以鎮(zhèn)住那東西，你快走吧，你走了以后就不要回來了?！蓖趵咸∠铝俗约貉澭鼛系暮禑煙煑U子，在墻上磕了磕，煙桿子里面掉出了些燃盡的煙葉灰。王老太取出火石擦了擦，點燃了煙葉。
“我不，我走了誰照顧你？你身體又不好。”李淑霞說。
王老太看著她沒有再辯駁，末了她在心里說了一句，反正以后你終歸是要走的。
在那之后，為縮小城鄉(xiāng)差距，上山下鄉(xiāng)活動開始了。某年的8月9日，有人向共青團(tuán)BJ市委提出到邊疆區(qū)墾荒，之后獲得BJ團(tuán)市委的批準(zhǔn)與鼓勵，隨后引起城市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和邊疆墾荒的熱潮，***發(fā)出“農(nóng)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中國政府組織大量城市“知識青年”離開城市，在農(nóng)村定居和勞動的群眾路線運動。
尚永明就是跟著上山下鄉(xiāng)的風(fēng)潮，來到了栲栳村，住在了李淑霞家的隔壁孫大爺?shù)募依?。尚永明本來也算是一名書香弟子，一個只會讀書的人。他來到孫大爺家一天天也不下地干活，就算有去了農(nóng)田的時候，也是在一旁躲著讀書偷懶。這可氣壞了孫大爺，孫大爺天天在心里念叨著讓他趕緊回去吧。時間久了，這兩人也多有口角。當(dāng)然，主要是孫大爺打尚永明。
久而久之，作為鄰居的李淑霞也看不下去了，畢竟都是讀書人，該幫的時候還是要幫一下。于是，李淑霞便跑去勸解。這么一來二去，李淑霞就認(rèn)識了尚永明。
李淑霞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尚永明的時候，當(dāng)時尚永明正在孫大爺家的田里趕牛。尚永明這個人因為讀過書，總有一些小聰明。別人都是用鞭子趕著牛犁地，他呢？一邊趕牛，一邊用手上拿著小麥在牛的面前吸引它，然后等牛它注意到他時，就會在后面跟著他走。這時，尚永明就開始倒著身子，面對著牛，走過一片又一片還未耕作的土地。
李淑霞一看這場景樂了，這人還真有趣。她笑了笑，上前跟這人打了個招呼后這才慢慢與他熟識了起來。
很快，李淑霞就被尚永明的幽默風(fēng)趣，以及他所說的真正的城市生活吸引了。她開始對外面的世界產(chǎn)生了更大的向往。
“電燈電話，樓上，樓下。走路要看斑馬線。你說以后生活真的有那么神奇嗎？”李淑霞一臉好奇的問。
尚永明回答：“那當(dāng)然了，以后都是共產(chǎn)主義新社會，生活一定會發(fā)生質(zhì)的飛躍。”讀過很多有關(guān)改革開放紅星閃閃一類的書的他在李淑霞身邊站著，看向天空，一臉憧憬。
不知不覺，李淑霞也跟著面前這個男人一起憧憬起來。就這樣，兩個人的關(guān)系越來越好。
兩年后，尚永明的上山下鄉(xiāng)結(jié)束了。
尚永明在走之前的幾天找到了李淑霞，說：“我想跟你一起回去，把你介紹給我家里人?！?p> 李淑霞猶豫了說得回去跟自己母親商量商量
“媽，咱們一起走吧?！?，李淑霞想走，但依舊舍不得自己母親。
“你走吧，我習(xí)慣這里了。”王老太一邊說著一邊別過臉去。
“那我也不去了?！?p> “這里拴不住你一輩子的。你還年輕，世界上還有那么多事情等待你去體驗?！蓖趵咸^續(xù)說。
李淑霞說：“媽媽，那我以后會經(jīng)常來看你的?！?p> 王老太笑了笑，裝出了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她取出了自己的旱煙桿子。近來的蘭花葉子少的可憐，王老太拿起火石，點燃起了今夏新曬好的不知名的煙葉。
過了幾天，李淑霞還是跟上山下鄉(xiāng)結(jié)束的尚永明一起離開了。
李淑霞走后，王老太一個人坐在自家院子里的搖椅處。她抽著蘭花煙葉，看著天空。她表情悠哉，喃喃自語：“人生不過三萬天，成敗功名一晃過，不如在家自在些?！闭f完，她又半閉著眼睛休養(yǎng)生息起來。
等她昏昏沉沉再醒來，不知覺一日已過，頭頂上又是一個艷陽。
十幾年后。
某一天，尚回的父親尚陸遠(yuǎn)帶著小尚回回來看望王老太。
此時的王老太已經(jīng)滿臉褶皺，已經(jīng)老到躺在床上幾乎說不出話來。王老太看著面前這個小男孩兒笑了笑。她看見自己的外孫子尚陸遠(yuǎn)也在旁邊，只見他湊近這個小孩兒的耳邊說：“這是爸爸的姥姥，就是你奶奶的媽媽。你要叫太奶奶?！?p> 那個小男孩兒聽到過后，眨了眨眼睛，看起來極其不情愿的叫了句：“太奶奶?！?p> 原來是自己的重孫子啊。王老太沒有介意面前這個小男孩兒到底情愿不情愿，也許是自己一個人呆在老宅里，實在是太久了，沒有人說話的緣故。王老太問他：“小家伙，你喜歡聽故事嗎？”
小尚回一聽眼睛就亮了，連說了兩遍，喜歡喜歡。
王老太“咳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用力張開了嘴，語速緩慢的講起了一個個故事。“太奶奶呀，年輕時見過一條蛟龍。有一次，我回......”
王老太的聲音，干柴的好像一棵快要枯死的參天大樹。
講完故事，王老太緩慢下了床，一晃一晃的走出門想曬太陽。
小尚回這才看到，自己的太奶奶走路時膝蓋不會打結(jié)，而且是一字腳。
然而，就在小尚回愣神回想剛才的故事時，“哐當(dāng)”一聲傳來，他看見太奶奶摔倒在了門檻處。小尚回連忙跑上前去想扶她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扶不動。
“太奶奶！太奶奶！”
尚陸遠(yuǎn)和王老太家里的保姆正在廚房為今天的一家團(tuán)聚忙活著做飯，聽到外面的聲響連忙從廚房趕來。
之后，尚陸遠(yuǎn)發(fā)現(xiàn)。
自己的姥姥真的已經(jīng)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