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感受到這個世界都背離了你,當你覺得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值得相信的,當你覺得已經(jīng)游離在整個世界之外,當你在經(jīng)歷了最深切入骨的背叛時,你還能覺得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嗎?哦,不,我親愛的弟弟,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骯臟可恥的就如你那低賤的身世一樣,就如你那骯臟的讓人惡心的血統(tǒng)一樣。這是我給你的禮物呢!在你生命的最后時光,好好享受吧!
六月的風中都帶著熱氣,悶人得讓人喘不過氣,在這如同炙烤一般的環(huán)境,我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凍結(jié)了一樣,那種生命隨時會終結(jié)的感覺,像是有一條危險的毒蛇死死的盯著你。
“弦歌,不要讓我失望啊!”
我跪在地上,不敢有半句謊言,看不到座上人是什么樣的表情,自然也看不到他那握著調(diào)羹緊緊攥到發(fā)白的指節(jié)。
“我是出生于茶菇鄉(xiāng)的普通家庭,父親是落魄書生,母親是西域舞姬。那年家里誕下雙胎,我是姐姐,還有一個與我容貌一樣的妹妹。自我出生以后,就會有一些片段記憶在我腦海里,或許那是前世的記憶,也或許是妖怪異端……就是如此了?!?p> 我跪伏在地上,用難以想象的冷靜講出了這一番話,等待著屬于我的最后審判。
……
良久都是一片靜默……
“起來吧,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明天起去找瑜宿教你武功?!彼恼Z氣一如既往的淡漠,沒有那種毒蛇一般的危險。恢復了以往那一成不變的樣子。
“是,奴婢知道了。”
一如既往地服侍他用完晚膳,早早地就寢了。我直到晚上回到房間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
這些日子跟在他身旁我已經(jīng)不是當初剛來到疏筠園時那般愚鈍,我知道這個低調(diào)的三少爺并非像是表面上那般純良無害,光是遍布燕國甚至在周邊各國都有分布的馮氏商號還是能擺在明面上的,那暗地里呢!被他們一直遮遮掩掩的事情究竟會是什么樣的呢?他們到底掩蓋了什么?我不敢在繼續(xù)想下去。
我只覺得我似乎邁進了一個漩渦,一個我被迫也是自愿進去的陰謀,再無法脫身。
“弦歌,你可愿做我的助手?”
“小歌兒,以后好好跟著爺,爺虧待不了你。”
“這是對你的試煉,成功或是死?!?p> “弦歌,不要讓我失望啊。”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奴婢發(fā)誓,此生永遠效忠少爺,不可背叛,天地為證?!?p>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在我的腦海里慢慢閃現(xiàn),三少爺幕景檀,馮公子馮叔銘,瑜宿……他們又都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又在其中有什么用處?
“主子真相信弦歌今日所言?”瑜宿的聲音從暗處傳來,似無聲般鬼魅。
“聽著就不像真話吧,可她明知這樣還說了,到底是真是假呢!倒是有趣。那時也不枉我親自把他弄來了。”
“留著她會有危險嗎?主子要不要……”
“不用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么做的,好好的教她,她會很有用處的?!?p> “是,主子。”
鬼魅的聲音再次消弭無形,寂靜的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在將軍府隱蔽的一處院落,這里常年無人出入,府里的下人也總是出于本能的離這里遠遠的。唯一在這里的恐怕就是這里的主人呼倫少爺了。
沒有人知道呼倫的身份,將軍帶他回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是個七八歲的少年,生僻,又是一副西域人的樣貌,將軍也吩咐過任何人不準去打擾他,漸漸的恭園這里就沒什么人出入了。
黑暗中一雙泛著紅光的眸子格外顯眼,“查清楚了嗎?”
“公子,那天的女子是幕景檀身邊的丫鬟弦歌,至于為何會暈倒在那兒,只是知道是被人襲擊了。別的查不出來了,黑手掩藏的很好?!鄙硢〉穆曇魪陌堤巶鱽?。
“幕景檀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呢?”
“是路上遇到的,探子說是進城尋親的,說是夫人那邊的遠親。我們的人傳來消息,并沒有什么遠親表妹,此女子原是常州玉紅樓里的歌姬。”
“竟然是玉紅樓的人……”
第二天一早我暈乎乎的從床上醒來,腦子里全是昨天發(fā)生的事。該來的總歸是躲不掉的。
一大早捧著水盆等物件去服侍少爺起床。
“還不去尋瑜宿?這些日子先不用你了!”
“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边B用都不用了嗎已經(jīng)……
“我希望你會是我的臂膀,不要讓我失望?!蹦请p漂亮冷清的眼睛里又帶了熟悉的笑容。
“少爺?shù)囊馑际??”我看著那熟悉的人,心里不由覺得這似乎才是真正的他。
“沒錯,你現(xiàn)在需要和瑜宿學習,他會教你很多的。我需要你的才能和你的忠心。”
“是。”
那天我對著那個舉世無雙的公子發(fā)下重誓,也在心底找到了我的歸宿,永不背叛。
瑜宿要教我的首先便是武術(shù),也沒想到那些事****還拿這件事取笑我,如今竟成了我的師傅。
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我還是很期待的,不管以后是如何的血雨腥風,我隱約覺得這平安盛世不會再持續(xù)多久,變故將近。能在這樣的亂世中尋一分安全可不是我的期頤,我要的是掌控和主宰,即使不能,也不要游離在變化之外,發(fā)生什么難以預料的事情。
“就是這里了,先是體能毅力的訓練,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師傅?!?p> 冷漠面癱認真起來的樣子簡直可怕。訓練的地點是郊外一處院落,我猜著應該是少爺什么時候置辦的房產(chǎn)。不過這用處,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訓練的場景難以直視,我的面癱師傅在這個時候不會有絲毫心軟。
一開始全是高強度的體力訓練,一天都難以堅持。但如今,我的生命自由都不在是自己的,我又如何要抗拒呢?何況著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看著眼前倒立的人影,自然也看到了他手里誘人的果子,而我此時只能被吊在樹上苦苦掙扎。
“你這身子骨太硬,早已經(jīng)過了最好的年紀習武,也只能先把你的筋骨好好練練?!鄙衔鐣r的一句話就決定了我現(xiàn)在的命運。
遠處那坐著看熱鬧的人眼里分明就是在惡劣的笑,我就知道,這人骨子里還是那個悶騷的貨。
竟然還特意讓人拿了新鮮的果子在我面前轉(zhuǎn)悠,說是要考驗我的毅力。
看著面癱師傅慢慢走向一旁開始練劍,我也只能小羨慕小嫉妒的盯著他看,在狠狠的磨練我的筋骨。
他的劍招走的是剛猛的套路,一招一式間都可殺人,霸道不失靈巧,迅猛??粗矍暗囊话褎υ谒种蟹w,我漸漸的也忘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眼中只有那把劍,心中也漸漸演化出了那劍的走勢。
我似乎進入了一個玄妙的境界,腦海中是一個人一柄劍,再無其他。
等我恢復神智時,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我的雙腿了,那兩人也早已經(jīng)離開。唉,等我什么時候能自己從樹上下來,今天就算是可以了。
結(jié)束了一天的訓練回到疏筠園時,我都感覺不到我的身體了。在門口我竟然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身材高大的少年一身紅袍,寬肩窄背,身材頎長,腳踏薄底皂靴,頭戴紅纓紫金冠,劍眉深目,瞳仁赤紅,頭發(fā)是西域常見的深亞麻色,面相也帶著化不開的煞氣。
此時少年正在疏筠園門口徘徊,我看見那煞星恨不得遠遠的躲著。誰料這人竟直直的走了過來。
“你就是弦歌吧,之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當時發(fā)病沒想到會傷了你。很抱歉!”眼前的正是呼倫公子,此時眉眼深處竟是一片懵懂純真之色,沒了那天的兇煞。
“奴婢見過呼倫公子,之前的事沒有什么的,公子不用放在心上。”這人實在是太過奇怪,如今與那是竟活脫脫的像是兩個人一般。
“那可不行,我傷了你,我必須得道歉,你怎么才原諒我?前些日子身上的傷病還在,沒及時過來看你,已經(jīng)是我不對了?!焙魝惞硬灰啦火垼剖欠且憘€明白。
“奴婢真沒事,多謝呼倫公子記掛了?!?p> “不行不行,雖說上你不是我本意,那也是我的錯。師父說了,男人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
“小四來了啊,怎么不進來坐坐,在這門口像是什么樣子?”少爺剛好從外面回來,看到了我們推諉的那一幕。
“弦歌,怎么也不讓四弟進去?上茶。你回去收拾下自己,看那副樣子!”我這在樹上地上折騰了一天還能有什么好樣子啊。
“是,奴婢知錯?!蔽疫€是乖乖的回去裝透明吧!
呼倫公子進府之后幕將軍說是義子,按年齡來算,剛好是比三少爺小兩歲,今年才十五算是成年,我們少爺叫一聲“四弟”也不為過。
“三哥,那日無心傷了你的丫鬟,這不是今日來道歉的嘛,”呼倫公子似是沒有進來的打算,只在院里就停住了。
“那也不過是小事一件,四弟無需放在心上,弦歌如今早已好了。你說呢,弦歌?”最后一句是問我的。
“可不就是嘛,剛才就和四爺說了,我沒事,四爺也不必記掛?!?p> “那怎么好呢!這終歸是我做了錯事失了手,聽說弦歌姑娘也養(yǎng)了好一陣子傷才好。怎么是小事呢!我也是于心不安啊?!?p> 這人也真是死心眼,都說了沒什么事了,怎么還這樣,道歉,這都過了好幾月再來道歉的呢!
“奴婢儀容不整,先告退了。”看著少爺給我投來的眼光,我急忙福了個身,先下去了。
回到自己住處洗了個澡換了衣服,身體實在是累的不行了,約摸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事,就先靠在床上小憩一會兒。
實在是太累沒成想就這么睡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出去看了看,得知少爺已經(jīng)睡下了,我想著明日再去告罪,這丫鬟做的太不合格了……
廚房里還有姑嫂特意給我留的晚飯,我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