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云海平臺之上,光是在放置戰(zhàn)死的青云弟子這一邊,便有超過兩百具的尸體,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地面上,令人觸目驚心。
能夠拜入青云門這樣的名門大派修行道法的,幾乎都不可能是天資愚鈍的人,換句話說,在這些為了師門和正道英勇戰(zhàn)死的年輕弟子中,也許不知有多少天縱英才早夭,他們本該光彩奪目的人生陡然謝幕,就此長眠。
清冷星光照耀之下,這一幕令人格外傷感,大批青云弟子都圍在這些死去的同門兄弟身旁,有的沉默不語,有的紅了眼眶,一股哀傷悲憤的氣息就這樣彌漫在整個云海上。
青云門大竹峰弟子田不易,在云海平臺另一端隨意地將手中拖著的一具死掉的魔教徒眾尸首丟下,然后厭惡地狠狠盯了一眼,轉(zhuǎn)身便離開了這里。在他身邊還有一些做著同樣事情的青云弟子,動作表情也都差不多和他一樣。
大部分在這場大戰(zhàn)中被殺死的魔教教徒尸體,都被集中拖到了這一片區(qū)域中,不過與云海另一頭死去的青云弟子備受敬重悉心照料的情況相比,這里便毫無尊重可言。別說整齊擺放了,幾乎所有的尸體都是隨意丟下堆疊在一起,漸漸地變成了一座看起來有些怪異的小山。
沒有人對此有任何異議,哪怕是德高望重的真雩和鄭通兩位青云前輩也沒有過來說什么。悲天憫人的情懷,在云海另一端那兩百多具青云弟子的尸首面前,是沒有任何力量的。
堆疊如山的魔教教徒尸首比戰(zhàn)死的青云門弟子要多很多,粗看一下,大約超過了一倍,由此也能看出這一代青云門弟子的個人戰(zhàn)力、整體實力都是相當(dāng)強悍的。這些死去的魔教教眾大概會在不久之后被一把火集體火化,青云靈山鐘靈毓秀,并不是為這些人所準(zhǔn)備的。
這時,大戰(zhàn)過后戰(zhàn)場的收拾整理已經(jīng)進入了尾聲,田不易看看周圍,似乎并沒有什么還需要自己幫手的地方,便轉(zhuǎn)身向青云門弟子聚集的這一頭走了過來。
星光從天空中灑落在云海上,白色的云氣輕輕漂浮著,讓人恍惚有一種在云中行走的幻覺。
青云門弟子多是三三兩兩地站著,雖然此刻已是夜深,但是似乎并沒有什么人想回去歇息,田不易也是如此。他默默地走到那一片擺滿了同門尸首的圈子邊,看著那觸目驚心的景象,下意識地咬了咬牙,微微低頭。
隨后,他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向附近看了一眼,然后帶著幾分忐忑,沿著這一片擺滿了尸體的邊緣緩緩走了過去,開始小心翼翼地去辨認那些死去兄弟的面孔。
青云七脈之中,大竹峰一向都是人丁最單薄的一支,但同門里還是有幾個師兄弟的,他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便是突然在地上看到自己熟悉的臉。
事實上,在這片區(qū)域周圍,與他一樣趕來辨認尸體的青云弟子為數(shù)不少,人人神色凝重,面色肅然。
就這樣,田不易走了大半圈后,萬幸的是,一直都沒有看到自己最擔(dān)心的幾位師兄弟和朋友躺在地上,不由得長松了一口氣,但是隨即又是驚醒,只覺得自己這般委實是對身前這眾多戰(zhàn)死的師兄弟們大為不敬,一時間心中羞愧,連忙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對著這一片所有躺在地上的人們行了一禮。
在他再次站直身子后,忽然聽到身邊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壓抑著的啜泣聲,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熟悉,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有一個有些眼熟的女子身影正跪在六尺開外的一具尸首邊上,以手掩口哭泣著,肩膀還在輕輕顫抖。
田不易心中一動,大步走了過去,果然看見那女子正是蘇茹。此刻,她一雙明眸中滿是傷懷,晶瑩的淚珠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滴落下來,目光怔怔地看著身前那具尸首。
田不易向地上那具尸體看了一眼,只見是一位面色蒼白的年輕女子,容貌頗美,哪怕此刻已經(jīng)長眠,仍然可以看出她生前的嫵媚,讓人心中忽有痛惜?;蛟S她本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候,但美好的生命卻陡然中止。
青云門中,小竹峰向來只收女徒,看起來這位不幸過世的姑娘應(yīng)該和蘇茹是同脈的姐妹,而且平日里交情也是極好的,所以蘇茹此刻才如此傷心。不知道為什么,看著蘇茹跪坐于地淚流滿面的模樣,田不易猛然也是心中一痛。
這一天中,不知有多少人失去了至親好友,手足兄弟,不久前還一起談笑風(fēng)生,說好要并肩而行修煉長生的人,轉(zhuǎn)眼便已天人永隔。
田不易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后走到蘇茹的身邊蹲了下來。蘇茹轉(zhuǎn)過頭向他看了一眼,像是認出了這個矮胖子是自己白日里剛認識的那個同門,只是或許是她此刻太過傷心,并沒有向田不易打招呼,而是很快又把目光轉(zhuǎn)回了身前那個死去的女子身上,淚水仍然在她美麗的臉上流淌著。
過了片刻,忽然有一塊手帕從旁邊遞了過來。
蘇茹的啜泣聲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只聽田不易似乎有些口齒不清、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輕聲道:“干凈的?!?p> 蘇茹輕輕抹了一把腮邊的淚水,像是猶豫了一下后,還是接過了田不易手上的帕巾,在臉上擦了擦。
田不易松了一口氣,不知怎么心中忽然有些歡喜,但看著身邊人哀傷的模樣,終究還是有幾分難過,就這樣安靜地呆在蘇茹的身旁。
而或許是因為突然多了一個人,蘇茹的啜泣聲慢慢停下來,過了一會,田不易忽然聽到她輕聲說道:“她叫林初霜,是我在小竹峰的一位師姐?!?p> 田不易“嗯”了一聲,看著地上那張美麗卻蒼白的臉龐,心中也是一陣惋惜難過,默默地雙手合在一起為她祈福幾句。
而與此同時,只聽蘇茹又幽幽地說道:“我自小父母雙亡,拜入小竹峰后,最先認識的就是林師姐和水月師姐,除了師父外,她們兩人就是我世上最親的人了。她們對我都是極好的,水月師姐性子有些清冷,平時不愛說話,林師姐就相反,一天到晚看著都快活得很,常常拉著我到處去玩?!?p> “今天以前,她還悄悄對我說過,她覺得長門的道玄師兄看起來真是好厲害的?!?p> “她還說……以后等我找到了如意郎君,就一定要將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才嫁出去……”
話聲說到最后,蘇茹聲音漸漸開始發(fā)抖,原本止住的淚水瞬間又掉落下來,顯然對這位與她情同姐妹的林初霜意外過世實在是傷心欲絕。
田不易看著她的模樣心里難過,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覺得自己笨嘴笨舌什么都不會說,張嘴好幾下子也沒說出什么話來,最后只好低聲道:“你、你別難過了……”
“哇!”驀地,蘇茹似乎反而被他這一句突然刺激了,一下子放聲大哭,心情激蕩間甚至直接轉(zhuǎn)身,趴在他的肩頭,轉(zhuǎn)眼間淚水便打濕了田不易的肩膀。
田不易瞬間如遭雷擊,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身前那女子柔弱無助,哭泣聲聲,只恨不能自身替她承受這些苦楚,奈何,最后只能有些笨拙地輕聲安慰道:“會好的,會好的……”
星光清冷灑落下來,這一刻,闊大的云海平臺上,那一大片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的青云弟子身旁,同樣的悲傷事情隨處可見,不知有多少人失去了朋友、兄弟和姐妹,痛苦和傷懷、輕輕的啜泣聲,為這一個夜晚染上了痛苦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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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劍一走過虹橋,便覺得云海之上的沉重喧囂逐漸遠離在身后,眼前一片山色又恢復(fù)了往昔的清凈幽美,山風(fēng)習(xí)習(xí)吹來,仿佛便能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和煙塵,與這靈山星空融為一體,飄然而有出世之意。
石階水潭皆在眼前,萬劍一匆匆走過,剛要走上石階前往通天峰頂?shù)挠袂宓顣r,忽然眼角余光一掃,卻是看見在碧水寒潭邊上站著一個身影。
這個時候誰會站在那里?
萬劍一心里吃了一驚,停住腳步往那邊望去,或許是也聽到了這里的動靜,那個獨立潭邊負手而立的人影也轉(zhuǎn)身看來,卻正是道玄。
萬劍一臉上泛起笑容,向道玄那邊走了過去,同時口中道:“師兄,你怎么會在這里?”
道玄道:“前頭下來處置了一些瑣事,心中有些煩悶,便到這邊走走?!?p> 萬劍一點點頭,道:“師父呢,他老人家沒事吧?”
道玄道:“嗯,師父與魔教教主力戰(zhàn),雖最后大獲全勝,但自己也身負重傷,不過還好并無性命之憂,眼下已經(jīng)安歇睡下了?!?p> 萬劍一長出了一口氣,面上原有的焦急之色散去,露出幾分欣慰之意,道:“那就好,那就好。若是師父他老人家有什么意外的話,我等做弟子的當(dāng)如何是好?”
?。ê芏嘧x者都在關(guān)心新書是什么,我只能說新書跟誅仙、戮仙將完全沒關(guān)系,也不會是絕仙、陷仙。稿子還在準(zhǔn)備,所以最近特別忙,為了在發(fā)新書階段不斷更,我只好拼了老命努力。寫蠻荒行純粹只是為了誅仙的書迷朋友們能多看看誅仙的故事,新書才是我真正要發(fā)力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