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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楚

第五十八章寺中老僧,她說不會

余楚 林殊歸 2069 2016-11-11 22:52:52

  白發(fā)男子踏入廟門之后,發(fā)現(xiàn)這野廟內(nèi)部卻不同外面般破財不堪。

  一方小庭院,雖不說是如何裝飾,反而是顯得有幾分安靜。

  小院中央有一個大水缸,男子走進(jìn)一看,缸中還有幾尾野鯉在其中。

  興許是身處深山的緣故,這幾尾野鯉竟是對男子“熟視無睹”。

  正當(dāng)這時,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施主,數(shù)年不見,可無恙乎?”

  男子抬頭,只見從庭院里,走出一個身穿破舊袈裟的老僧。

  男子自然是認(rèn)識這個老僧的,當(dāng)年他與她成婚之前,他便隨她來過此地。

  男子站定,輕輕行禮,緩緩開口,“難得方丈掛念,白難還好?!?p>  依她所言,要不是這老僧下山化緣時在半途撿到她,她與他的故事倒也不必發(fā)生了。

  老僧淡然開口,“數(shù)年不見,倒是苦了施主了?!?p>  老僧雖然深居這深山,也免不得十日八日要下山一次,對于這男子的處境還是知道些的。

  老僧悵然道:“古書講情之一字,最是沾染不得,是故我佛才對弟子言明,視為我禪宗最大惡。不過當(dāng)年子衿為老衲于荒山所拾,老衲觀其眉目,不似我佛之人,原本無收養(yǎng)打算,怎奈世道如此,老衲也只好將她抱回,教些儒家周夫子讀物,后來她說要下山去看看,老衲也并未阻攔?!?p>  “后來子衿帶施主來見我,老衲觀你與子衿面相相沖,老衲雖有心阻攔,但卻是拗不過子衿這孩子,老衲也就罷手,出家人雖不問俗事,但十?dāng)?shù)載春秋,老衲與子衿雖沒師徒之名,卻是勝似?!?p>  “再到后來,你扛棺來此,說起來,老衲清修數(shù)十載,見子衿如此,卻仍是忍不住傷心落淚,實在有愧我佛。”

  “我聽說施主為來此,已然是孑然一身,可有此事?”

  這個前半生戎馬生涯,現(xiàn)在已是無欲無求的白發(fā)男子,輕輕搖頭,“白難恨就恨在當(dāng)初沒能看透俗世繁華,若是早看透,子衿與我,斷不會如此?!?p>  老僧緩緩搖頭,開口道:“此乃命數(shù),無可奈何。當(dāng)初子衿帶施主上山之時,我便告訴過子衿,不過當(dāng)時子衿卻沒有相信罷了?!?p>  天軍侯頓了頓,喃喃道:“命數(shù),都是命數(shù),命數(shù)!”

  忽而,他猛的抬頭,大聲道:“哪里來的命數(shù),誰給定的命數(shù),誰又有資格為我定命數(shù)?!?p>  天軍侯雙眼泛紅,白發(fā)飛揚(yáng),四周內(nèi)氣激蕩,震的這方小院塵泥四起,而院中的水缸也隱隱有了絲絲裂痕。

  這個胸中郁悶多年的男子,十年如一日平淡的男子,終于在今日控制不住自己,讓心魔漸起。

  老僧見此,緩緩走過,雙手搭在天軍侯的肩上,口中輕詫道:“白難,勿要被心魔所制,醒來。”

  聽到老僧聲音的天軍侯漸漸安靜下來,不再發(fā)狂,一頭

  白發(fā)也不再無風(fēng)自起。

  老僧雙手合十,輕輕道:“施主修為已臻化境,不過若不解此心魔,怕是此生再不得寸近?!?p>  天軍侯搖搖頭,顯得悵然若失,不過并沒有開口。

  老僧忽然開口,“你去吧,回來之時,老衲有東西給你。”

  天軍侯點點頭,轉(zhuǎn)身踏出廟門。

  老和尚在背后,看著他的背影,緩緩開口,“這東西給了你,你前路便是更是崎嶇了?!?p>  天軍侯置若罔聞,出了廟門,經(jīng)過門前那方菜圃時卻看到小和尚在費力的提著一桶水,小心翼翼的澆在地里。

  看到天軍侯,小和尚露出微笑,開口道:“施主,師傅和你講了些什么?”

  天軍侯難得開口說道:“他讓你別偷懶?!?p>  小和尚聽到這句話,當(dāng)時就苦了臉,輕輕開口說道:“小白才沒有偷懶,師傅是不是老糊涂了?”

  天軍侯沒有再逗留,轉(zhuǎn)身往東南方向而去。

  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片桃林,因為才是初春的緣故,并沒有滿樹桃花的緣故。

  他記得,這是那年他扛棺來時,順帶著種下的,當(dāng)時時間不多,只是隨手種下,沒想到已然長成一片桃林。

  他自始至終記得她的一切愛好,哪怕是當(dāng)時悲痛欲絕,仍舊是記得給她種這一片桃林。

  他緩緩走過這片桃林,而這片桃林的盡頭,便是一方小墳,無碑。

  墳上并無些許雜草,想來應(yīng)該是老和尚時不時來此打理的緣故,而墳前那捧野花,看著還很鮮艷,應(yīng)該是小和尚不久才來放下的。

  他緩緩走到小墳前,輕輕坐下,微微一笑,當(dāng)時她說她死后就把她埋在這山里,不要立碑,看看多年之后他是否還認(rèn)得。

  再給她墳前種一樹桃花,每逢春天,她能看看。

  當(dāng)時他還笑她,說不定是誰給誰立墳?zāi)?,說不定他就先走了,剩她給他料理后事。

  聰慧如她,卻是輕輕一笑,不說其他。

  “子衿,我來了?!?p>  他輕輕開口,卻是聲音沙啞,讓他自己都聽不清。

  頓了頓,他從懷里拿出一包點心,輕輕放下,聲音很輕,怕打擾到她。

  他輕輕開口,“走的時候是寒冬,沒買到你愛吃的桂花糕,你要是不滿意,就來罵我好了?!?p>  “對了,那天老許和小趙還在談起你,還念你的好,怎么樣,我們沒忘了你吧。小趙還埋怨你沒給他說媒呢?!?p>  “也是我不好,回陵安之后,便沒多少人敢和我搭邊了,想要幫你給小趙說個媒,也是說不成了。”

  “還有啊,我那身官袍可破了,你什么時候給補(bǔ)補(bǔ)……”

  他想了想,隨即開口,“罷了,反正也用不上了,你本來就不擅長女紅,傷了手不好?!?p>  “其實說來說去,我只是想喝你做的湯了,雖說是確實有些咸,但真是不錯?!?p>  ……

  ……

  天軍侯坐在墳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從上午說到黃昏,說了這些年日日夜夜想說的話。

  這十年,他沉默寡言,積了太多話,今天要一口氣說完。

  他張了張嘴,卻是再說不出一句話,片刻之后,這個一輩子沒哭出過聲的男人開始嚎啕大哭,聲淚俱下,哭的撕心裂肺。

  最后,他小心翼翼張口說道:“子衿,你不會嫌我不夠男人吧?!?p>  這時有陣風(fēng)輕輕吹過他的耳旁,仿佛是她在回答他。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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